第5章
事到如今,幕后主事人哪里敢继续苟。
此事一旦捅到老李面前,就大发了。
身为皇亲陷害帝子,比之兄弟反目手足相残更让李世民忌惮痛恨。
朕自己儿子争权夺位也就算了,你也掺和进来,罪大恶极,是该当何罪?
李元昌冷汗直冒,顾不得胖胖身子一旦奔跑便会胸闷气短,从东宫直奔承天门而来。
“吴王……吴王等等,这不过是个小官邀直搏名,明日上疏弹劾便是,何必惊扰圣人。”
李元昌到现在还不忘给李恪挖坑。
堂堂吴王因为私怨而弹劾一个八品小官?
即便错在俞孝,身为吴王,也也不可以睚眦必报。
李恪但凡上疏陈奏只言片语,便是气量狭小,不堪为人君。
试问,谁愿意自己的君王是个小肚鸡肠的家伙,谁不想自己的君王是个心胸宽和的人呢。
遑论与老李相比,老李的心胸肚量异常宽广,别看老李对魏征满腹怨气,还是让魏征官授侍中位列宰执,如此心胸,古今帝王中有几人得以相提并论。
这也使得李世民颇为自得,也是他自诩青史留名可堪标显之处。
倘若自己儿子在心胸上与自己全然不类,心胸狭隘,无有容人之量,整日想着打击报复……想当皇帝?
做梦去吧!
李恪余光扫到李元昌胖胖的身影,冷冷一笑。
头也不回,径直往承天门而去。
李元昌一见顿时急了,李恪可以随意进出内宫,自己可没有这个资格。
一掐大腿,李元昌咬牙发狠,赶在李恪步入内宫的最后一刻,在承天门外横街拦住了李恪。
胖胖的身躯堵在李恪身前,粗重的气息实在难以喘匀,即便如此,李元昌仍咬牙挤出笑容,“吴王,一个八品官而已,何必面圣,皇叔带恪儿去御史台,让御史们弹劾此獠便是。”
哼!
果然是你!
撺掇李承乾造反不提,如今还算计到孤头上,真把自己当成幕后黑手了!
好啊……孤今日便为皇家除此祸端。
李恪左右幻视,只见驻守承天门的三卫五府的卫士已然隔离开百官,更兼遣人往九重去也,正是禀报天子。
他信手一抛,俞孝滚落在地,结结实实撞在青石板上,顿时满头鲜血淋漓,染红石阶。
“古人云,家贼难防。”李恪冷冷盯着李元昌,“你做的好家贼!”
“吴王说什么,孤听不明……啊!你、你怎么打人!”
李元昌捂着鼻子,顿觉满脸酸胀,双目几乎睁不开,眼泪、鼻涕堵不住的往外流,倒灌入口,百味交杂酸甜苦辣一并汇聚,直教人涕泗横流。
“李恪!你混——唔!”
砰的一记右勾拳,带着风声狠狠打在李元昌右耳,顿时耳边嗡嗡作响,撕裂般的剧痛萦绕不去,慌忙中伸手一抹,只见满手是血,吓得胡乱擦抹。
百官的惊呼声,他此刻竟也听不到了。
“孙郎将,还不拦下吴王,你真要眼睁睁看着吴王打死汉王吗!?”
勋卫郎将孙昭德已然吓傻了,出身高门望族的他,哪见过两个亲王当街互殴……哦,不对,是吴王痛殴汉王的场面。
脸色苍白如同白纸,却一句完整话也说不出来。
“我……他……这个。”
“快去啊!”
尚书左丞何奇略一把揪住孙昭德衣襟,狠狠甩了两个巴掌,打醒了自己妹夫。
要是放任吴王打死汉王,在场百官法不责众,但孙昭德却一定罪莫大焉,举家长流岭南海西都是圣上开恩!
“可、可吴王神勇,某打不过他啊!”
孙昭德此刻多恨自己平日没有打磨武艺,事到临头追悔莫及,而何奇略更是可怜自己刚刚出嫁的一母同胞的亲妹,放声恸哭。
“你……我可怜的妹妹啊!”
李恪打了两拳,见李元昌仍旧没倒,又发一拳,直直打在他的眼眶上。
想李恪平素便有英武之名,怒极挥拳,只听骨骼裂开的牙酸声响起,李元昌失声惨叫,声音凄厉堪比三峡之猿揉。
吃了三记拳,李元昌哪还有分寸?
连滚带爬四下躲闪,生怕被李恪活活打死。
“好贼子,还敢躲!”李恪一把夺过不知哪官的笏板,掂量轻重正合适,一边历数罪责一边追打李元昌。
“我打你蛊惑太子!”
“我打你犯上作乱!”
“打你构陷亲王!”
“打你阴谋诡计!”
……………………
“蛊惑太子?构陷亲王?”
李世民眼中带煞,手指关节有节奏的敲击着书案,李元昌想干什么?
也想坐朕的位子吗?
“这几件事,属实吗?”
李世民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是喜是怒,但在场几人无不心惊胆战,今上可是暴烈脾气,至今没有龙颜大怒,十有八九是动了真火。
看来吴王和汉王一定有一个人要遭殃了。
“回禀圣人,时间仓促,臣等只查清汉王驱使大理评事俞孝阴谋陷害吴王一事。其余诸事,牵扯甚深,臣等才智不济,请陛下恕罪。”
此言一出,其余三官纷纷心中喝彩,裴宁这话说的极妙,既奏明实情,汉王确实在耍阴谋诡计;又把其余几件难办的事,推的干干净净:陛下,这些事情牵扯太深,俺们查不明白,还是您老人家自己查吧。
“汉王和吴王呢?”
李世民此时哪有心思管裴宁耍滑头,李元昌的罪坐实一项就了不得。
“吴王在左千牛卫官署,汉王在右千牛卫官署。”
“王德,唤吴王过来,再派医官给汉王瞧瞧,带一队亲卫过去,看住汉王。”
“奴婢遵命。”
……………………
左千牛卫府里,李恪大摇大摆端坐首席,面前摆着各色干果点心,哪像是关押,简直是来赴宴的。
嗯,确实不是关押。
他痛打一通李元昌直到王德赶来,便把李元昌扛到右千牛卫,随手点了两队勋卫看门,自己主动去了左千牛卫,一点没有逃跑的意思。
就算逃,又能往哪逃?就算逃去安州,不还是在大唐疆域之内,还不如挺直腰杆呆在皇城。
“叔父,一会圣人便要召叔父入宫,叔父有什么嘱托的,侄儿一定代为转达。”李义端小声问道。
千牛卫,作为比五府三卫更靠近李世民的卫队,成员大半都是皇族,起家的品秩便高过县令,实乃皇族镀金入仕不二之选。
在此之中,遇到皇族旁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而且,千牛卫尽是未成年的男子,虽然也不能随意出入宫禁,但公私之间,谁又能说得清呢?
李义端之意,便是趁着稍后轮值,入宫通知杨妃,有妈的孩子像块宝嘛……只要杨妃知道此事,少不得要求李世民,吴王多少能少受些苦。
“心领了。”李恪笑着回应,人以诚待我,我以诚待人,“不知小郎君姓甚名谁?”
“侄儿李义端,梁王之孙。”
李唐皇室可不止李渊一脉,李渊的堂兄堂弟大多封有王爵,虽然成功拱卫了大唐皇室,但也让李恪实在分不清谁是谁。
李恪还想多聊几句,忽听王德那熟悉的笨拙脚步声与粗重呼吸越来越近。
果然,片刻后,上气不接下气的王德一脸涨红出现在左千牛卫府。
“圣人有命,请吴王入宫。”
李恪稍稍一愣,问道:“是‘请’吴王入宫,不是擒吴王入宫,老王你别听错了。”
“哎呀……我的三郎君啊,您别拿老奴取笑了,圣人唤您入宫,没提捉拿您。”王德哭笑不得,劝道:“圣人此刻火气正盛,三郎见了圣人,多少服个软,左右三郎占着理,圣人骂一顿也就过去了,可千万别惹圣人生气了。”
“好好……孤知道了,你还要去见汉王是吧,那孤自己去了。”
“三郎君——”
“放心放心,太极宫孤从小就住,闭着眼睛都能转出来,迷不了路……你快去吧,一会宫门落钥,小心回不了宫,在天街上打地铺。”李恪抖了抖衣袍,对着铜镜整理了一番仪容,也不刻意扮惨,挺直腰杆直奔内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