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文学第12章
1、晚上，大东市宾馆礼堂内灯光明亮。“大东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第五次代表大会”的会议横额非常醒目。
市文联的工作人员在这里忙着布置会场。
舞台的前沿摆满了各种各样盆装的鲜花。
两名工作人员小心谨慎地在主席台上摆放已经打印好的市领导和应该在主席台上就座的人员座签。摆着摆着，两人便因为摆放顺序问题争辩了起来。
男工作人员说：你那样摆放不对。用周书记在中间定位之后，应该是左大右小，楚市长应该是坐在周书记的左侧，你不应该把楚市长摆在周书记的右侧。
女工作人员说：你说的不对。如果这一排的人员是单数，那么用周书记在中间定位之后，以次顺序应该是左大右小，楚市长应该坐在周书记的左侧。可现在第一排的人员是双数，那么就应该是右大左小。所以楚市长的牌儿应该放在周书记的右侧。
男工作人员说：根本不对，没那么一说。你就按我说的摆吧，没错。
女工作人员说：保证不对。
一位刚接听完手机的工作人员过来说：告诉你们，咱主席来电话了，让咱把主席台上的座次一定要摆明白喽，一丝一毫不能出差错。
女工作人员说：那当然了。上次市科协换届，把主席台摆了个一塌糊涂。把一些到会的局长的座席顺序全给摆乱了。弄得那些局长们非常不高兴。
男工作人员说：反正大家都是局级领导，挨着摆就完了呗，那还有啥说道？
女工作人员说：说道大了。部长局长级的顺序，得是先市委后，然后是市政府部门和个委员会。市委和市政府的各部门还都有固定的排列顺序呢，也不能乱摆。
男工作人员说：这么整够咱们摆到后半夜了，谁能整明白？
女工作人员说：你办公室主任请客吧，这些顺序我来负责。
男工作人员说：你真能弄明白了，干完活我请客。
“好！”女工作人员说着便打开她的坤包，取出来一个电话号码本，递给了男工作人员，说：我早就准备好了，给你，各部门的顺序都在这上头呢。
男工作人员接过一看，说：这不是市委市政府的电话号码本吗？
女工作人员说：对，电话号码本上的各部门就是按照那个顺序排的。按照它给到会的局长们排座席，保证没错。
男工作人员说：好哇，你都成会议专家了。妥了，这回都按你说的摆。什么单数咋坐双数咋坐了，这回都听你的了。
方才接听手机的那位工作人员说：哎，还有老的文学艺术家呢。他们可咋排呀？
女工作人员说：啊？这个我可弄不明白了。
男工作人员对那位拿手机的工作人员说：给市委办公室的会议科去电话，问问他们应该怎么排？
两位男女工作人员继续摆座签。那位拿手机的工作人员打完电话后对两位男女工作人员说：好哇，咱又多了一门知识。
男工作人员问道：会议科是怎么答复的？
拿手机的工作人员说：会议科说，领导和艺术家们坐在一起就不分大小了。可以隔一位领导坐一位艺术家，也可以一排是领导，隔一排是艺术家，再隔一排是领导，再隔一排又是艺术家。还可以一侧是领导，一侧是艺术家。还可以中间是领导，两侧是艺术家。也可以中间是艺术家，两侧是领导。
女工作人员说：我明白了，这叫“花摆”，只要有次序，摆出“花儿”来就行。
拿手机的工作人员说：对，会议科也说了，只要严谨有序就行。
女工作人员忽然又想起了一个问题，问道：那艺术家们谁在前谁在后咋排呀？
拿手机的工作人员说：会议科告诉了，艺术家的顺序可按资历，分不清资历的就按姓氏笔划。
男工作人员烦躁地：哎呀，真是太闹心了！让我当会议科长，我一天也干不了。
女工作人员说：你想干也不会用你的，你没有那方面的专业知识。
男工作人员说：那也叫专业？那也叫知识？
女工作人员说：这叫中国特色！
男工作人员说：谁留下的这个规矩？我要是说了算，非把它破了不可！
2、第二天上午，列队的学生陆陆续续地步入大东市宾馆。
此时，一辆奥迪轿车在宾馆院内停了下来。周德雨从车里走了出来。
市文联的工作人员急忙上前接迎：周书记，您好！请您先到领导休息室。
周德雨问道：宾馆今天还有别的会吗？
市文联工作人员回答：没有。
周德雨指着步入宾馆的学生们问道：那这些学生们是来做什么的？
工作人员犹豫地：这……
周德雨说：嗯？有什么不好开口的吗？
工作人员说：这是咱文联请来参加换届会议的。都是市戏校的学生。
周德雨说：咱们召开的不是“大东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第五次代表大会”吗？
工作人员回答：对。
周德雨说：戏校的学生都是代表吗？
工作人员尴尬地笑了笑：不是。
周德雨问道：不是代表来参加会议干什么？
工作人员说：代表总共还不到一百人，去了在主席台上就坐的几十人，台下就剩几十人了。台下太空了。
周德雨说：所以文联就把戏校的学生们请来陪会，充数，闯堆儿。是吧？
工作人员不好意思地笑了。
3、礼堂内基本坐满了人。舞台上的幕布拉得严严实实。市文联的几位工作人员还在为主席台上的座签忙碌着。
拿手机的工作人员说：快，快，市委办室来电话，说郭副书记有事，来不了了。赶紧撤牌儿。
一位男工作人员急忙把写有郭路平的座签拿了下去。
一位女工作人员说：郭副书记不来，第一排就是单数了，顺序还得重排。
男工作人员急忙和女工作人员紧张地倒换座签。
拿手机的工作人员又接了个电话，急忙对倒换座签的人说：喂喂喂，别动了，市委办公室又来了个电话，说郭副书记能来，车已经出来了。
两位工作人员又把郭路平的座签拿过来，摆好，又重新倒换座签。
女工作人员对那位男工作人员说：不对，不对了。郭副书记来，还得像原先那样摆。
男工作人员说：不就这么摆吗？
“不对。”女工作人员说完便上前紧张地倒换座签。
为了座签的顺序，工作人员们忙碌得一塌糊涂。
4、宾馆领导休息室里，周德雨、楚家风、熊广等人都在这里休息，等候开会。
周德雨对文联主席说：你赶紧让戏校的领导把学生们领走，回去上课。
文联主席说：那台下可就空空荡荡了。
周德雨说：台下就是剩下一个人，也得让戏校的学生们回去。
文联主席望了望楚家风，意思是让他跟周德雨说说情。
楚家风说：“你们这个做法实在成问题。上次市科协换届也是，把师专的学生们请来充数陪会。实在不好。”然后对周德雨说：德雨啊，我看这次就这么的吧，一就学生们都来了，再让人折腾回去也不好。弄得他这位文联主席也丢面子。
周德雨坚定地说：就是丢市委市政府的面子，也必须让学生们回校上课。
楚家风：德雨同志，你看……
周德雨：什么都没必要看，马上请学生们回去！
楚家风：好吧。
市文联主席：这……
楚家风坚定地：一定要按周书记的意见办！
周德雨对楚家风和熊广说：家风啊，老熊，我看，我们必须下决心解决“文山会海”的问题，纳税人的钱我们千万不能乱花，必须要考虑会议的成本哪！
熊广没有言语。
楚家风说：好的。这次把几十个会议集中起来开，变成了几个会，大家反响相当好。各县区也都这样效仿着办了。你说的对，我们不能不考虑会议的成本哪。
市文联主席走了过来：周书记，楚市长，戏校的学生们已经回去了，会议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