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凛渊看着塔娜满眼的柔情与示好,心中虽有一丝动容。
但又想到近日朝堂上的纷争与太子之位的角逐,他实在无法将心思全然放在儿女情长上。
他记得刚与塔娜相识时,两人谈天说地,无拘无束,可如今局势不同,他必须步步为营,心境自然也大不如前。
塔娜的不安与落差,他并非不懂,只是眼下实在无暇顾及。
他耐着性子,语气温和地安抚道:“听说城外的梅园已经开了,等这阵子忙完,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看。”
塔娜听他这么说,也只得勉强点头:“那王爷可要记得答应我的事,别又忙忘了。”
另一边,叶锦意从书房回到自己的院子后,便着手准备给皇上的生辰礼。
她翻遍了库房的册子,又唤来春莹商量,最终决定亲手制作一件“四季琉璃屏风”。
这屏风以琉璃为底,镶嵌四季花卉与鸟兽,春有牡丹与燕雀,夏有荷花与蜻蜓,秋有菊花与鸿雁,冬有梅花与白鹤。
每一片琉璃都需精心打磨,每一处细节都要耗费大量心血。
时间在忙碌中悄然流逝,转眼间夕阳西下,天边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橘红色。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打在窗棂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叶锦意放下手中的琉璃片走到窗边,她望着雨中的庭院,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宁静。
窗外的雨丝轻拂,仿佛为这秋日增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她转身取来笔墨,在案前铺开早上未完成的画作——那是一幅她院中的秋景图,金黄的银杏叶与红枫交相辉映,几只雀鸟在枝头嬉戏,画作已接近尾声,只差最后的点缀。
叶锦意手持画笔端详着未完成的画,这留白之处,是她刻意为之,正等着萧凛渊来添上最后神韵。
这时,萧凛渊踏入了栖梧院。一进院门,他便注意到院中景致与屋内陈设焕然一新,处处透着典雅与尊贵,既不显奢华,又自有一番风骨。
他心中暗想,这般布置,确实与叶锦意的气质相得益彰。
叶锦意听到通报,从屏风后缓步走出,盈盈一礼,姿态端庄。
萧凛渊目光扫过屋内,语气温和地说道:“这屋子变化不小,倒是比从前更显雅致了。”
“之前是下人从中抽了油水,怠慢了你的起居,本王已经命人将他们打了板子赶出王府了。”
“多谢王爷费心,妾身感激不尽。”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窗外,“今日下雨,妾身还以为王爷不会来了。”
萧凛渊眼中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打趣道:“晌午你自顾自说完话就匆匆离去,都没给本王开口的机会,本王只好亲自来寻你 ,怎会让你空等。”
他略作停顿,目光深邃地看向叶锦意,“而且此番前来也是有事想与你聊聊。”
叶锦意闻言,眸中闪过一丝疑惑,轻声应道:“王爷但说无妨,妾身知无不言。”
萧凛渊沉吟片刻,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近日朝堂局势动荡,叶大人身为朝中重臣,不知可曾与你提过相关事宜?”
他虽未明言,但话中之意已十分明显——他想从叶锦意口中打探叶家弹劾的缘由,以及叶父是否透露过什么计划。
萧凛渊下午便差人将平日里与他往来密切的几位大臣请至府中。
然而一番询问,众人却纷纷摇头,对此次突然弹劾的缘由一无所知,全然没有头绪。
无奈之下,他心里对叶锦意抱有一丝期待,尽管他清楚叶锦意身为女子不得干政,他这番试探,也不过是抱着侥幸之心罢了。
叶锦意保持恰到好处的笑容,语气温婉:“叶家一向以皇上和王爷的意思为先,从不敢有半分逾矩。”
萧凛渊闻言,目光微动,心中虽仍有疑虑,却也不好再深问。
他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屏风,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好奇。
他确实喜欢叶锦意房中的布置,便随口问道:“屏风后可是新添了什么?”
叶锦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妾身闲暇时画的一幅秋景图,还未完成,便随手放在那里了。”
萧凛渊闻言,起身走到屏风后,仔细端详起那幅画。
画中秋意盎然,栩栩如生。他心中暗想:她的字写得虽不好看,但画倒是颇有几分灵气。
他开口赞道:“画得很好。”
叶锦意走到他身旁,语气中带着一丝犹豫:“这画还差几笔没画完,妾身一直不知该如何落笔,才能让这画更显生动。”
“若不介意,本王可以试试。”说罢,萧凛渊提笔蘸墨,在画中添了几笔。
雨丝如烟,轻轻洒落在枝叶间,几只雀鸟的羽毛也被勾勒得更加细腻,整幅画顿时多了几分灵动与诗意。
叶锦意看着画作,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王爷这几笔,真是画龙点睛。”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俏皮的说道:“原本妾身是想将这画送给王爷的,可如今画得太漂亮倒舍不得送出去了,只想留在自己房里。”
萧凛渊带着几分笑意问:“那你今日所说要送的礼物,便是这幅画了?”
叶锦意轻轻摇了摇头说:“不是的。这幅画只是妾身的小心机,想让您每次看到它时,都能想起妾身。”
“但真正的礼物,可不是这个。”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神秘,仿佛藏着什么重要的秘密。
她顿了顿,目光意味深长地看向萧凛渊,语气轻描淡写却又暗含深意:“其实,妾身手里有些东西,或许是您会感兴趣的。”
她的暗示太过隐晦,萧凛渊心中一怔,隐隐猜到了她所指是什么,却又不敢确信。
他皱了皱眉,试探性地问道:“有关北疆?”
叶锦意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轻一笑,目光中透出一丝自信,仿佛在等待他自己解开谜底。
她的态度让萧凛渊更加疑惑,心中既期待又不敢轻易相信。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仿佛一场无声的博弈正在悄然展开。
到了晚膳时分,庭院里暮色渐浓,细雨也悄然停歇,只余几分湿润的凉意,萧凛渊顺势与叶锦意一同用膳。
席间,叶锦意放下筷子,语气中带着一丝落寞:“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与您同席。”
萧凛渊抬眸看她,轻声问道:“这些日子,你可觉得委屈?”
叶锦意却神色平静:“还好。女子向来不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君若不喜欢,也只能在后院蹉跎一生。”
萧凛渊顺势问道:“那你觉得,你的一生会是怎样的?”
叶锦意抬起头,目光明亮而坚定:“王爷和塔娜侧妃琴瑟和鸣,感情深厚。所以妾身不奢求什么,只要您不讨厌妾身,那便心满意足了。”
“但是妾身也有自己的抱负,不想一生都困在后院,只做个无声无息的影子。”
萧凛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带着几分兴趣问道:“抱负?你有什么抱负?”
叶锦意轻轻抿了一口茶,语气满是不甘:“妾身想做的事情有很多。比如女子在婚姻中的处境,七出之条像一道枷锁困住了无数女子的命运。即便遭受丈夫拳脚相加,肆意辱骂,想要和离却还是困难重重。”
“在世人眼中,女子理应逆来顺受,即便婚姻千疮百孔,和离也会被视作家门不幸。这样的规矩难道不该改变吗?”
她稍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愤慨,继续说道:“再比如,这世间的权柄,为何总是落在那些无能子弟手中?可这世间不乏聪慧果敢的女子,能者上位,庸者退位,这才是天下应有的秩序。若一味固守陈规,任由无能者掌权,有才者埋没,这世间又怎会进步?”
她的声音渐渐提高:“我虽为女子,却也想在这世间留下自己的印记。我有我的路,也有我的方式。”
春莹和德寿立在一旁,随着叶锦意的言辞愈发大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下下敲在她们的心尖上。
二人的脸色愈发苍白,却始终不敢贸然开口打断,只盼望叶锦意能早点说完。
与他们的惊恐截然不同,萧凛渊却听的入神,
他心中震动不已,他从未想过,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有如此深远的谋略和野心。
他不禁对她的好奇愈发浓烈,忍不住问道:“你打算如何做到?”
叶锦意轻笑一声:“改变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但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只看有没有足够的耐心和手段。夫君若愿意,日后自会知晓。”
萧凛渊沉默片刻,目光中多了几分欣赏与深思。
他忽然发现,叶锦意与他以往认识的任何女子都不同。
她像是一本未曾翻开的书,每一页都藏着令人意想不到的内容。
似乎自己每次与她接触,都能带来全新的感受。
这一顿饭,萧凛渊全然没了往日的专注,碗筷在手中机械地动作着,心却早已飘远,目光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叶锦意。
摇曳的烛火,为周遭晕染出暖黄的光晕,光影在墙上映出两人的轮廓。
在这朦胧光影里,他第一次觉得叶锦意美得夺目。
那并非仅仅源于姣好的面容,而是在她侃侃而谈时,周身散发的自信光芒。
那是对命运的不甘、对未来的憧憬,在她眼中凝聚成熠熠星光,让她整个人都被希望与果敢环绕。
叶锦意话语中,隐隐透露出对女子不能干政的不满,以及想要打破这陈旧规矩的想法。若是旁人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萧凛渊定会怒目严词呵斥。
可此刻,望着眼前的叶锦意,他心里没有丝毫怪罪,反而涌起一股强烈的好奇。
想要探寻她内心深处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想法,又有着怎样的奇思妙想等待破土而出 。
晚膳过后,叶锦意见萧凛渊丝毫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心中一动,轻声提议道:“王爷,不如与妾身一同小酌几杯,如何?”
萧凛渊本就贪恋这相处的时光,闻言便顺势应下,嘴角含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那你酒量如何?可别几杯就醉了,本王可不想意犹未尽。”
叶锦意眨了眨眼,俏皮一笑,故意卖了个关子:“等会儿您就知晓了。”
她转头望向雨后的庭院,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惬意,“妾身向来喜欢雨后庭院中清新的空气,让人心旷神怡。”
萧凛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中多了几分温柔,轻声说道:“既如此,那便去院子吧。雨后的夜色,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叶锦意闻言,连忙吩咐身旁的春莹:“去把我那坛珍藏的好酒取来。”又转头对夏荷说道:“夜里风凉,取两件披风来,别让王爷受了寒。”
萧凛渊听到丫鬟的名字,不禁夸赞:“你这丫鬟的名字起得倒是别致。”
叶锦意下巴自豪的扬起:“这春夏秋冬的名字,是我特意为她们取的。她们从小就陪着我,我也希望她们能像四季一样,共同陪我走过岁岁年年。”
说话间,夏荷回来了,萧凛渊和叶锦意披上披风,踱步来到庭院。
月光洒在湿润的青石板上,映出淡淡的光晕,四周静谧而安宁。
两人并肩而行,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暧昧。
庭院中,春莹早已在石桌上摆好了酒壶与杯盏。
萧凛渊接过酒杯,轻抿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这可是‘醉花阴’?”
叶锦意笑意盈盈地点头:“王爷果然厉害,正是此酒。这是妾身珍藏许久的,还是爹爹当年送的。王爷可是妾身第一个分享这酒的人呢。”
萧凛渊语气中满是调侃:“你这是在向本王邀功呢?”
叶锦意毫不掩饰,大方承认:“正是。今日去您书房,瞧见了那‘青玉案’,王爷送我可好?”
说着,她微微嘟起嘴,眼中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语气软糯,叫人难以拒绝。
萧凛渊轻笑出声,摇了摇头:“你倒是会做买卖。不过,这青玉案可不是寻常物件,它用的是于阗产出的上等青玉,经过几代人精心雕琢,在文玩界也可堪称孤品,怎能轻易送你?”
叶锦意佯装生气,撇了撇嘴:“王爷好小气。”随即又软磨硬泡了好一会儿,仿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萧凛渊被她缠得无奈,终于松口:“罢了罢了,改明儿让人给你送过来便是。”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以后本王书房前厅你可以随意进出,但再往里的地方不行。”
叶锦意嘴上乖巧应道:“好,妾身记住了。”心里却暗自嘀咕:以后指不定谁求谁呢,到时候我还得好好考虑考虑。
萧凛渊瞧着她那满脸不情愿却又强装乖巧的模样,只觉得好玩。
明明心里打着小算盘,却偏要装出一副温顺的样子,叫人忍不住想逗弄一番。
叶锦意眨了眨眼,举起酒杯与他轻轻一碰:“王爷,这杯敬您,多谢您的慷慨。”
萧凛渊失笑,与她一同饮下杯中酒。
月光下,两人的身影被拉得修长,庭院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与花香,仿佛连夜色都变得温柔起来。
然而树上的呆瓜与萧凛渊的暗卫影霄不这样认为,二人碰了个正着。
呆瓜翻了个白眼,心里直犯嘀咕:“这人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大晚上的,真晦气。”
影霄也嫌弃地瞥了呆瓜一眼,暗自腹诽:“这毛头小子,行事莽撞,不知天高地厚。”
两人谁也没瞧上谁,各自白了对方一眼,便别过头去,继续守着自己的“阵地”。
酒过三巡,叶锦意的脸上已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眼神也有些迷离。
她其实只醉了五分,却故意装出了七分醉意,身子软软地靠在桌边,轻声嘟囔道:“王爷,妾身有些头晕,想睡了……”
萧凛渊见她这副模样,像只无赖的小猫般赖着不动不禁失笑,他摇了摇头,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叶锦意顺势靠在他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胸膛,悄悄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将她抱回房中,轻轻放在床榻上,萧凛渊刚准备起身离开,衣袖却被一只柔软的手拽住。
叶锦意半睁着眼,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王爷别走……”
萧凛渊低头看她,带着几分戏谑:“你这演技未免太拙劣了些。明明没醉几分,却偏要装得这般模样。”
叶锦意被戳穿也不恼,反而笑意更深:“王爷既然看穿了,那便说明妾身的演技还需精进。不过,您既然抱我回来了,总不能就这么走了吧?”
萧凛渊挑眉,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哦?那你想如何?”
叶锦意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声音低柔:“夜已深了,王爷不如也早些歇息吧。妾身让人去备热水……”
萧凛渊眸色一深,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后,他低声道:“你倒是胆子不小。”
叶锦意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王爷若是怕了,那便当妾身没说过吧。”
萧凛渊闻言反问道:“怕?本王何时怕过?”
他转身吩咐下人备好热水,随后回头看向叶锦意,眼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那便依你。”
其实,萧凛渊最近与叶锦意接触越多,心中对她的兴趣便愈发浓厚。
她的聪慧、她的胆识、她的灵动,甚至是她偶尔流露出的柔软,都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
今晚,他本就有意留下,只是没想到,叶锦意竟与他心意相通,先一步说出了口。
屏风后,热气氤氲,水声轻响。两人的身影映在屏风上,模糊却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