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和我要权?”
汪泉的脸一沉,黑得像锅底似的。卢绍文暗捏一把冷汗。
汪泉的性格他太了解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要说一个乡党委书记,就算县委书记谢泊钰,他也没怎么放在眼里。
吴欢一个愣头青,竟然提出要权,简直是反了天。
吴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汪泉,一字一句地说道:“责任和权力应该是对等的。既然县政府要搞县乡财政分灶吃饭,就要让乡镇一级政府拥有更大的发展自主权。否则,你就实行大一统,把全县所有公职人员的工资和农村基层的运作经费全部包了。
现在的情况是,县政府和各个职能部门把权力拿捏得死死的,导致乡镇经济难以发展,还要承担高额的运作费用。这怎么可能?”
卢绍文悄悄地在桌底下踢吴欢的脚,还拉扯他的衣服,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吴欢并不理睬他,坚持把自己的观点表达得清楚明白。
吴欢的每一句话都像重磅炸弹,把汪泉的内心轰炸得千疮百孔。
这时,李玉东走了进来,在汪泉耳边一阵嘀咕。汪泉的脸瞬间又变黑。
“妈的,这帮臭老九,真是没完没了了?”
汪泉爆粗口了,那眼神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你和信访局的同志去应付一下。我马上开个小会。”
汪泉咐咐了一声,李玉东便躬着身子退了出去。他那形象有些不雅,吴欢不由暗笑。他身为政府办主任,在县长面前表现得太过于卑微,有点像小太监,何苦呢?
“吴书记,卢乡长,你们说吧,怎么样解决教师上访的问题?”
汪泉一双眼睛如流星一般,闪着暗红的幽光。大概是因为上访的事情,他昨晚也没有睡好。
吴欢淡淡一笑:“人民内部矛盾,归根结底还是要用人民币解决。很简单,把教师的工资发了,他们就不再上访了。”
“县财政没钱!就算有钱,也不能给你们。每个乡镇都这样干,县财政也承受不住。”
汪泉还是坚持自己的底线。他的反应早就在吴欢的预料之中。从走进县长办公室的大门起,他就没有打算从县财政争取到一分钱。
“不给钱就给政策,两样总要给一样。否则,我们乡的运转已经面临巨大危机。”
吴欢面色平静地说道。
这一次,汪泉没有发怒。
县政府大院又聚满了人,全都是高南峰乡的教师。他们没有领到工资,就会导致事态不断扩大。万一真的上升到省市层面,他这个县长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你要什么政策?”
汪泉终于松口了。
吴欢:“你让林业局设立的木材检查站取消,让我们乡的竹木交易进入市场。现在是市场经济,不要再搞计划经济那一套了。”
木材检查站对于县林业局来说,是一大肥缺。正常的木材交易,被他们搞成了稀缺资源。一般人购买木材,需要林业局批条子。这条子里面的油水可就大了。
这里面的猫腻,汪泉这个当县长的人又怎么会不懂?
经过汪泉自己的手批出去的伐木指标就不在少数。
汪泉实在有些不甘心。吴欢的这个要求,既动了林业局局长的奶酪,也动了他自己的奶酪。
“让竹木进入交易市场 ,造成滥砍滥伐,谁来负责?”
汪泉终于找到一个拒绝的理由。
吴欢正色道:“如果造成了滥砍滥伐,当然是由我来负责。我们的设想是有计划地砍伐竹木,一边砍,一边种,实现森林的动态平衡。绝对不会搞得山穷水尽。”
“你敢不敢立军令状?”
汪泉正色道。
“当然可以。只要县委县政府支持我,三年到五年时间,高南峰乡要是工作没有起色,我宁愿回家卖红薯。”
“行。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林业局的工作我来做。竹木检查站半个月内撤销。你们乡的工资问题由你们自己解决。怎么样?”
汪泉不由脸露喜色。
一开始,他还以为吴欢会狮子大开口,向他要多大的权力。没想到,他的目标只是撤销竹木检查站。
这件事,对于县长来说,还不是一句话?
吴欢和卢绍文来到县政府大院,和朱明泉等人交流了一阵子。这些教师都是通情达理之人,听说乡政府已经获得了砍伐竹木的权力,高南峰乡数万亩山地的毛竹和木材可以进入市场销售,一个个都喜出望外。
那一眼望不到边际的云山竹海,就是一座绿色银行。这些竹木资源一旦变现,究竟值多少钱,简直不敢想象。
朱明泉带着两大车的教师回乡里上课了。吴欢和卢绍文仍然留在县里,他们想见县委书记谢泊钰。
卢绍文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吴欢的倔强。在临湖县,没有哪个书记、乡长、局长敢不对汪县长点头哈腰的。吴欢第一次见面,竟然敢和他直接叫板,整个临湖县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卢绍文还是有些担心,害怕汪泉反过来报复吴欢。
汪泉必竟是上级领导,卡脖子、穿小鞋这样的事,几乎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
“吴书记,你觉得汪县长会取消竹木检查站吗?”
卢绍文问道。
吴欢冷笑道:“他要是不肯开绿灯,那就让朱明泉他们去省市上访,我就不信他敢对教师的工资坐视不管。”
“你是我见过的,最牛掰的乡党委书记。要是这件事做成功了,整个高南峰乡的干部群众都会对你刮目相看。”
“这么多年了,高南峰乡的财政都处在拆东墙补西墙的尴尬境界,从而导致乡财政的窟窿越来越大。我敢说,我们乡已经把十年以后的钱都花完了。”
这个问题还用怕。只要我们把乡财政收入增加到一千多万,甚至一个亿。发工资这样的事又算什么事?我们有钱了,汪县长说不定就不搞财政分灶吃饭了。哈哈。”
话是这么说,做起来又何其难。
卢绍文现在已经不担心吴欢的胆魄和才气了,而是害怕他被汪泉有意整了。
吴欢的胆量,是卢绍文从政几十年遇到的最大的一个,没有之一。
汪泉是市长罗向斌的人,这一点毫无疑问。
吴欢还没有搞到副县级,就提前空降了,很有可能是受到潘莉的排挤。
如果真是这样,吴欢就没有任何根基。
一个没有靠山和根基的乡党委书记和县长叫板,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吗?
“绍文兄,你不要太患得患失。对待汪泉这样的领导,完全靠说好话,他也只能给你一点残羹冷炙,那有什么意思。既然要找他,就要狮子大开口,还要让他觉得理所当然。”
说话间,他们便上了县委办五楼。
五楼东边第一个房间,就是县委书记谢泊钰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