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怔的动弹不得,半天没有说话,这话实在太过耳熟了,又和梦里的那个人一模一样的语气,连神情都别无二致。
父母却都没有发觉姜梨的异样,也并不觉得池焰的话有啥不妥,她妈笑眯眯地点头,赞同池焰所说,“是啊,你老师还不知道你啥样,这么大一姑娘了还害羞什么呀。”
姜梨在她妈那无比熟悉的语调里,狠狠地把自己从紧张的旋涡里往外拔,她低着头搅动着杯中的果汁,借此掩饰心里的慌张,不敢再看池焰一眼。
此刻,她不想躲厕所去了,只想钻地底下马上遁形。
她爸劝池焰吃菜,劝的有劲儿,得意地继续夸,“我们家姜梨从小就谦逊,考试考第三都不让夸的,要我说这是个非常好的品质!”
“嗯!”
池焰点头轻笑,瞥了一眼姜梨,眸光清澈温和,毫无危害。
莫名地,姜梨随着池焰的那声【嗯】缓过劲来。
“爸!”
姜梨不满意地叫了一声,她小时候学习一直不拔尖,只是偶尔能考进前几名,人也不上进,直到高中才开点窍用的功,那次考第三是个什么情景?
常年考第一的同学胳膊骨折了,临时用左手写的卷子没写完,第二的感冒肺炎住院,第三的姥姥去世参加葬礼缺考, 全班一共二十个同学,三个顶尖的都出了状况,她就幸运的考了第三名,老姜说她考的这么好得奖励,她给拒绝了,这种情况下冲进前三让她觉得有点胜之不武,老姜却夸了她半个月。
现在还在池焰面前——得瑟!
老姜装做听不懂闺女的抗议,端起杯子跟池焰碰杯,一脸笑呵呵,“谦虚是好品质,要是太过妄自菲薄就不好了,你说是不是池老师?”
池焰娴熟地搭话,两人推杯换盏跟老熟人一样,姜梨越咂摸越不对,心里不禁产生一丝怀疑,老姜和池焰是不是本就认识?
只一瞬间她就推翻了这一猜想,池焰老姜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会有什么交集的,一个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村子里的农民伯伯,和一个年纪轻轻,就成了有名学府教授的人怎么可能认识。
那是让姜梨吃的无比煎熬的一顿饭,自己不能丢下父母一走了之,只能盼着池焰赶快被人叫走。
中间姜梨还是去了卫生间,想躲一会儿,没成,与池焰在洗手台相遇,姜梨有种狭路相逢的挫败感,一时不知该找个坑位蹲进去,还是赶紧回到饭桌上,踌躇间,池焰已经拧开了水龙头,他站在水池旁伸出那双好看的手,仔仔细细地冲洗着。
他与她在镜中对视,似笑非笑地问出一句话,“你似乎对我接受你爸妈的邀请,有点不满意。”
姜梨想狠狠地点头,说对呀,你们又不熟,人家说请你吃饭你就答应好意吗你?
但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她都没法把这话说出口,没有理由。
她不能因为他和梦中的那个人很像很像就迁怒于他。
他怎么可能和那个人有关系?虽说他知识渊博文采斐然,但一个血肉之躯又怎么能入的了她的梦。
姜梨尴尬地笑了两声,矢口否认,“哪能,这肯定是个误会,池教授能够赏光,学生只觉得荣幸。”
“那就好,不然我心里有负担。”
池焰没有戳破面前口不由心的女孩,从兜里拿出一块手帕慢悠悠地擦手,眼角却浮出丝丝缕缕的笑意。
他会有什么负担?能有什么负担?这一刻姜梨突然对池焰有了一点深层次的了解:他,是个非常狡猾的人。
姜梨不想再与他说话,转身要走,却突地被男人手上的动作吸引去了注意力。
手帕这种东西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用了,随处可见的纸巾早就代替了它的用途,可这个男人偏偏随身带了这么一样东西。
还是绣了花的。
随着动作,帕子在他手指间翻飞,隔着一米远的距离,她能清楚地看出那是一方绣工精巧的帕子,上面绣着一簇栩栩如生的梨花。
初晨雨露,那花儿开的刚好,不娇不艳,独自出尘。
“现在还带手帕出门的人恐怕只有老太太了。”
不知怎么姜梨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是想这么说。
池焰抬头看她,笑出声,自嘲道,“还有我这样的老头子。”
说着,他把手帕收进兜里,径直往大厅走去,姜梨注意到一个细节,那手帕被他折的很整齐,放进兜里之前,那簇梨花,就恰巧地开在他的掌心——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