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站在帐前,死死把住帐门,不让来人进入,她一脸严肃,“今日是我们公主与可汗大婚之夜,你贸然前来打搅,到底有何居心?”
门口的侍女焦急不已,她见进不去帐内,索性大声冲着里头叫喊,“可汗,奴婢有要事求见可汗,奴婢是北帐阏氏的人,阏氏她身子不适,求可汗前去看看。”
被打扰的硞伦原本一脸怒气,但在听到北帐阏氏四个字时,他猛的站起身来,目光落在帐外,他整一整衣领,才开口唤道,“有什么事进来回禀。”
门口的侍女闻言一喜,她挑衅的看向春雨和翘玲,一把推开她们二人闯了进来,她进门就立刻换了一副悲切的面孔,匐在地上哭诉,“奴婢拜见可汗、可敦,奴婢是北帐阏氏的侍女,我家阏氏晚间腹痛难忍,求可汗前去看看。”
硞伦脸色阴沉,他指向那侍女,厉声道,“你不知道这是可敦的中帐吗?竟敢深更半夜在此喧哗!”
那侍女缩了缩肩膀,怯怯道,“奴婢知错,实在是卫阏氏事态紧急,门口的侍女不让奴婢进入,奴婢才只能大声呼喊,惊扰了可汗可敦是奴婢的错。”
令桐拿起外袍披在身上,这侍女大半夜不顾规矩吵闹还意指春雨等人阻拦她,她脸色不悦的走到硞伦身侧。
硞伦脸色稍缓,他语气略微放轻,“卫阏氏可好些了,是否唤了医士?”
“回可汗,唤了,只是卫阏氏服药后身体虚弱,一直昏昏沉沉的唤着可汗,奴婢才斗胆前来请可汗探望。”侍女说罢重重磕下头。
硞伦站在帐中,他神色复杂,今日是他与令桐大婚之日,他若弃令桐而去,只会让令桐难堪,传到外人耳中还会让人以为他轻视大兴的公主,可是,北帐那里……他又实在担忧,卫馨虽性子刚毅可身体一向柔弱,要是真有个万一,硞伦一时陷入了两难境地。
令桐瞧着硞伦的脸色,知他有心去探望,强留他在这也只会人在心不在,不如顺水推舟让他去自己还能留个体贴关怀的好名声,令桐想着便主动回榻边拿过硞伦的外衣亲自给硞伦穿上,她抬眼柔声道,“既然卫阏氏身体不适,那可汗就去看看吧,明日妾身命人给卫阏氏送两只人参,至于妾身这里可汗不必担忧。”
硞伦面露愧色,他拥住令桐,头埋在令桐的颈间,歉疚道,“桐儿,委屈你了,明日本汗定会来看你。”
令桐轻抚住硞伦的背,语气轻柔,“可汗路上当心。”
硞伦点点头,大步流星的朝外走去,令桐望着他远走的身影,不知为何心底竟觉得松了一口气。
见硞伦走远,春雨上前扶住令桐的手陪她重新回到榻边,春雨嘴里嘟囔着,忿忿不平道,“公主,这北帐阏氏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赶着公主与可汗大婚之际病,真是晦气,奴婢看她生病是假,故意截走可汗才是真。”
令桐脱下外袍,她歪着身子看着春雨为她打抱不平,笑道,“好了,若不是可汗心系北帐,那卫阏氏再如何闹,可汗也不会走,既然他们郎情妾意,我又何必做那个恶人呢。”
今日大婚按照礼数,众阏氏都该前来参加婚宴,可偏偏北帐的卫阏氏一早遣人来报,说她身子不适不能来观礼。
一旁的翘玲张了张嘴,她思索片刻还是上前对令桐解释道,“可敦有所不知,这北帐卫阏氏也是中原人士,她原是被罚没宫为奴的官眷,六年前随渊城长公主嫁到奇漠的陪嫁侍女,可汗一日酒醉临幸于她,才被封为小阏氏,后来渊城长公主去世后,更是被立为北帐阏氏,她性子一向冷淡,但可汗对卫阏氏却是异常宠爱。”
春雨疑惑的转过头来,“这么说,卫阏氏是可汗最宠爱的女人了,难怪她敢在今日叫走可汗。只是她既然也是中原人,又何必要与我们公主为难,难道是因着大兴取代了大兆?”
令桐扶住下巴,“卫阏氏与渊城长公主关系如何?”
翘玲低下头,“回可敦,卫阏氏曾贴身侍奉长公主,是长公主最为信赖之人,但卫阏氏被册封之后,二人便少了些亲近。”
令桐揉了揉额角,她颇有些疲惫,明日众位阏氏会来此拜见,她早晚能够见到这位传闻中的卫阏氏。
春雨伺候着令桐睡下,她从帐中离开,她心中一叹,公主才初来到奇漠,便遇到种种为难,往后的路又该如何走,春雨看向碧沁的南帐,看来她要早些向碧沁学习些拳脚功夫,以后再有人为难令桐,她也好上去保护令桐。
硞伦快步来到北帐,帐内烛火通明,他推开卫馨床前的帷帐,卫馨素白着脸静静的躺在那里,见到硞伦来了,卫馨脸色一变,她翻过身,以背面向硞伦。
硞伦叹了一口气,他替卫馨掩住被角,轻声哄道,“馨儿,身子可还难受?本汗来看你了。”
卫馨的脸埋在被中,她声音柔弱,“妾身无事,可汗漏夜前来定是累了,还请可汗早些回去歇着吧。”
硞伦一怔,他的手僵在半空,半晌,他才开口道,“馨儿,我顺着你的意来了,可敦也并未怪罪你,还要本汗好生看顾你,可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本汗允诺过,无论本汗再娶何人,也不会影响我对你的一片心意。”
卫馨双眼猛的睁开,她撑着身子看向硞伦,言辞讥讽道,“可汗以为妾身是为了自己才与新可敦争风吃醋?那可汗就想错了,妾身只是想让可汗不要忘了渊城长公主,不要忘了她也是您的可敦,您以为在奇漠抹杀长公主的存在,就可以当没有她这个人了吗?”
硞伦皱起眉头,他站起身,向卫馨解释道,“馨儿,本汗从未这么想,只是前兆不在了,奇漠如今与大兴结好,自然不该频繁提及前朝之人。”
卫馨声音激切,她声音颤抖,显得脸色愈发苍白,她纤纤玉指指向硞伦,“不!您可以忘了她,奇漠百姓也可以忘了她,可是我不会!是你!是你害死了她!”
她随手抓起手旁的软枕丢了出去,“我也是前兆之人,可汗何不连我也一并杀了。”
卫馨说着,感觉自己的胸肺像要炸掉一般,她紧紧握住胸口,大口喘着粗气,硞伦慌忙的抱住卫馨摇摇欲坠的身子,他疼惜的看着卫馨,“馨儿,你为何如此执着,我没有骗你。”硞伦眼神闪烁,他像个下了什么决定一般,缓缓道,“兆妱……她不是我杀的。”
卫馨笑着,笑着流出了眼泪,她长长的指甲嵌入硞伦的手背,“你亲自动手与否重要吗?她不是因你和萧厉那个乱臣贼子而死吗?她才一死,你就去求娶大兴公主,可汗,你要我怎么能相信你?”
硞伦不言,只是紧紧抱住卫馨单薄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