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美滋滋抱着绿罐蹭的赵小鱼突然愣住了。
偏过头去,撞进小姑娘困惑满满的清眸里。
舔了舔唇,忽闪着大童眼,小胸脯也扑通扑通的,见状,河婴体贴的转了眸光放在有些年头的绿罐上,
“有多少钱了?”
赵小鱼呆呆的回神,俩小手儿抓住跟他脸一样大的五张银票,认真道,“这五百加上之前咱绿罐里的四百多存款还有卖斑鸠龙葵爬拉猴皮,以及屠户娘子给咱结的工钱等零钱,总共有一千一百零三文了,我每二十个铜板串一起,总共串了三十串,剩三个孤零零的铜板。”
刚说完,也不知意识到了什么,赵小鱼猛地遮住了小嘴,黑葡萄似的大眼咕噜咕噜地偷觑着小姑娘。
河婴惊讶的睁了睁眸子,里头的茫然,喜悦,震惊显而易见,眸珠转动着,不禁回忆起这些天小鱼令人惊艳的地方,也不知他从哪儿学来的采草药,打鸟,以及卖斑鸠卖草药时,他很明显的会算账,还很精明!
回忆至此,心突然跟针扎了似的,密密麻麻的疼,自己真是粗心,怎么就光顾着开心,忘了注意这些细节呢?
一时间,房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赵小鱼心跳越来越大,捂着小嘴的小短手不住地抖着……
完了,完了,该不会被发现了吧?天,自己怎么这般不仔细啊!她要是知道我不是……
“小鱼,其实你可以跟我说的……”河婴摁了摁眼角,确保没有水意了才抬起头看他,赵小鱼惊慌的看着她的红眼,立即放下罐子,噔噔噔爬过去,按住了她的眼角……
赵小鱼:???……啊,跟你说啥?
完蛋鸟!该不会这么快就暴露了吧!可是比起被暴露的惊慌,还是不忍看小姑娘流泪的心疼占了上风!
哎~不知会不会被她当成借尸还魂的鬼嫌隙憎恶,想到这,赵小鱼胸口就闷闷的,难受极了。
他越是这样懂事,河婴就越控制不住心疼难受,泪意翻覆,一把揽住了眼前瘦瘦小小的身子,虽然已尽量逼自己平复了,但一张口还是难免有些哽咽,
“你要是想读书为何不跟我早说呢?”
赵小鱼:???
什么鬼?他啥时候想读书了?
看他这副呆愣的模样,河婴好笑之余更觉心疼了,疼的都有些喘不上来气了,想起柱子爹娘说自打落水后小鱼就很早熟,一点儿也不像同龄人比如阿虎那样不晓事,虽然柱子娘说这话时满眼的羡慕,但听进河婴心里,很不是滋味。
夜里没少埋怨自己无能,没有给小鱼创造一个像阿虎那样天真快乐的童年环境,才导致小鱼过早的成熟,过早的像个大人一样隐藏心思,满心生计,为她着想。
“你是不是经常去赵童生那偷听课才学来的算数?”村中会算数的大孩子也不少,可是他们都不跟小鱼玩,小鱼只有阿虎一个玩伴,阿虎天天摔泥巴,别说算数了,就是从一数到五都不会!那么小鱼会算数,也就有且只有这一个可能了,思及此,河婴心疼地按下澎湃情绪,抚着他的嘟嘟脸柔声问。
?赵小鱼呆了一秒,瞬间福至心灵,顺竿子爬,装出被拆穿后的震惊,“你……你咋知道的?我…我不但偷听了他教课,我还偷听了柱子爹跟柱子讲药草的知识和价位呢!就连……就连打鸟都是在柱子爹那学来的!”
呼!吓我一跳,原来没被发现啊!呼!也是,河婴是个才十岁的古人,咋可能脑洞那般大往穿越借尸还魂上想啊!
河婴眸中全是惊艳赞赏之色,再次搂过娃身紧紧抱住蹭了蹭他的嘟嘟脸,“我家小鱼真聪明!光偷听都能学到这么多东西!也太厉害了!“
“那是!”赵小鱼骄傲的搂紧了未来妻子,不过下一秒未来妻子的话就让他有些笑不出来了。
“可是偷听之事到底不光彩,你可别声张出去。”认真叮嘱完,又蹭了蹭他的脸,欣慰笑了,“其实我早就筹算送你去读书了,等咱卖了麦,过了下个月梅雨,赵童生的开蒙班就要开班了,我早有意向为你报名。”
说完忍不住又心疼了,这孩子,是不是怕家里没钱读不起才不跟她说的,只要脑补一下这孩子背着她巴巴地去偷听课,她就心疼的想死!
本来还想等报名那一天再跟他说呢,没想到他这么爱读书,还这么的聪明,偷听都能学这么多,确实能告慰他娘在天之灵了!就冲他这般冰雪聪明,自己就是累死也要供他读书!
赵小鱼:……不读行不行啊?前世被高考支配的恐惧再次复活。
可看着婴娘含笑的眸间盛满了期待和希望,被高考支配的恐惧顿时就被一种想讨婴娘开心,想活成婴娘期待的模样这种情绪所击退!
情绪一上头,小身子忍不住蹭着婴娘怀里,乖巧可爱的张嘴,“好~我听婴娘的,我要去读书,只要婴娘开心,我做什么都可以!”
话毕,赵小鱼就察觉到蹭着的怀里一抖,忍不住偷觑婴娘,婴娘颈项一圈都粉了,仔细看,她裸露出的肌肤没有一个地方不粉的!
河婴没说什么了,扫了眼窗外,冷不丁有些承受不住赵小鱼突然的“甜言蜜语”,强忍着脸上热度,转移话题说,“夜深了,睡觉吧,明个还要早起割猪草呢。”
“好~”赵小鱼咕噜咕噜扫了婴娘两眼,抱起绿罐放回箱笼里锁上,河婴轻柔地把桃花钗放进小鱼娘曾用过的小匣子里,爱惜的多看了好几眼才合上。
赵小鱼一骨碌爬进床最里头,小脑袋转过来忽闪忽闪地看着她,可爱极了,河婴摸了摸他炸起来的两撮头发,吹灭了油灯,轻轻拍着他的背,温柔哄道,“快睡吧。”
赵小鱼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然则没去找周公,而是思索着原主大伯一家,想起阿龙提到了赵三郎,赵大郎又说让婴娘嫁给阿龙,看来大伯一家是知道阿龙相中婴娘的事了,突然又想起原主之前就是跟赵三郎一起下河摸的小虾才落水丧命的!
天!
别怪他忍不住阴谋论。
还说什么收养自己,估计真到他们家,自己能不能活到成年都悬吧?
太恶心了!
要是让这恶心的一家占到一毛钱便宜,她就白活二十三年了!
赵小鱼心里骂骂咧咧地入了梦乡。
次日河婴按生物钟醒了,窗外还灰蒙蒙的,她就蹑手蹑脚地下床了,临走时扫床里头一眼,就见那一团小小的轮廓还在梦里,睡姿祥和乖巧,不禁一股暖流直涌入四肢百骸,顷刻间什么疲惫和早起的困意都化为无形了。
满脸笑容地打开了杂房门,将昨晚俩人换下的脏衣服放进木盆里,望了天色,秀眉又拢起来了,总觉得这天不对劲,因此淘了粟米在杂房里生火,走之前怕失火,又搬来两块土砖堵住了瓦罐下往两边冒的火舌。
来来回回检查了数遍,才舀了一木勺草木灰倒衣服上用于浣衣,端着木盆背上空篓筐出去了。
回来时天蒙蒙亮了,赵小鱼借着瓦罐的火炒了上次从杨大娘那买的白菜,放了几片肉,一听见脚步声,就赶紧出去,有些委屈说婴娘怎么不叫他,自己就起了。
婴娘放下木盆和一篓子树枝叶子,晾着衣服,低眉有些歉然宠溺道,“抱歉,想着昨晚你那么晚睡,就想让你再多睡会儿。”
“可你不也是那么晚睡的。”赵小鱼鼓鼓腮帮子,可见这句道歉不能让他消气儿,但俩小胖脚还是体贴的过去帮她从篓子里抱柴火出来堆杂房墙角那。
从后边还能瞧见他的腮帮子还在鼓,河婴忍不住笑了,看了眼锅里的白菜炒肉,带了些感激和夸赞的语气说,
“可是小鱼在家还帮我炒菜了呢,真棒!好香啊!小鱼真聪明,第一次做饭就做的这样香,真厉害!”说着还满足地蹲下嗅了嗅,眉眼快揉成水儿了。
赵小鱼回头,鼓着的腮帮子一下子就平了,那肉嘟嘟的小脸儿别提多骄傲了,哒哒迈着小胖脚过去,叉着腰,“那是!我能不厉害吗!我可是你未来的丈夫!”
又来了,不欲跟他在这话题上继续绕,河婴眼儿眯起来,从五个土碗里挑出个还算囫囵的就是形状是椭圆形的碗,把菜盛了出来。
招招手让他赶快吃饭,赵小鱼摇着不存在的粗尾巴,哒哒哒的跑过去,乖巧地挨着她坐下,巴巴等着开饭。
吃完饭为了惩罚婴娘不叫自己独自起床的行为,赵小鱼说什么也不要她刷锅刷碗,敢刷一个就生她一天的气!还眼尖地发现婴娘居然没戴他送的桃花钗,还用那根柳枝儿固定发髻呢。
婴娘感动之余又有些心虚,摸了摸柳枝儿,讨好的哄他,“这不是还得干活怕丢了怕脏了嘛,等不干活了我再戴好不好?让小鱼帮我戴?好不?”
一个五文的钗有啥好怕丢的?赵小鱼有些心酸,又瞧她还忐忑不安的怕自己生气呢,便更觉心酸了,“我没气,就是不想让你一个人干这么多活,说好了要一起承担的!买了什么东西还怕你舍不得用!”
“我用,我回来就戴,小鱼辛辛苦苦挣钱给我买的,我咋可能舍不得戴!”河婴柔声哄他,上前抱住了他,这孩子,心思怎的这般细腻,又这般爱哭啊!河婴心疼怜惜的抚着他的小脑袋。
哄了好久才把人哄好。
“婴娘,这天阴沉沉的。”
背上篓筐的赵小鱼抬头说,河婴望了眼,想起昨晚星光寥落,早起无星就做好了天阴的准备。
“看来梅雨期快来了……”河婴蹙起了眉头,一到了七月,绵长淅沥毫无征兆的雷雨就要来了,这三年以来她最不喜的就是这个时期。
因为那年她带着起烧的小鱼就差点儿死在了这时期的雷雨中……
尽管知道这是自然现象,而且过了这时期小鱼就能上学了,但真要到这时候了还是免不得心情翳翳。
“别皱眉!”赵小鱼使劲踮着脚抚着她的眉头,“不要皱眉,没事的,下雨而已!”
低眸看他眼里盛着满满关切,河婴眉眼舒展了,温声安抚着,“好,不皱眉~不皱眉。”
日子已经越来越好了不是吗?
再也不会经历那样不好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