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时安被扛在肩上,胃刚好被骨头咯到,他不敢再使劲挣扎,生怕一张口就吐出来。
好在没多久,他就被厉封扔进了车。
下午的工作结束后,厉封特地回了趟家,他没等到林时安回来,自己开车去赴饭局。
没想到此时刚好派上用场。
林时安被摔在后座里,头撞在门上,哐当一声响。
还没等他喘口气,蹦跳着的怒意便像凶兽一般,压在了他身上。
他被撕咬得难以呼吸。
厉封的手指像带了刺一般滑过皮肤,割开一道道伤痕,疼得他全身颤抖。
林时安觉得恶心,拼命挣扎,手脚并用,终于推开了身上的野兽。
他大口喘息着,声音嘶哑。
“滚,你滚……”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厉封抬头看他,眼睛红得像是充了血。
他当真像是个狩猎成功的野兽,恨不得将眼前的“肉”咬烂,嚼碎,一口吞进肚子里。
王永追了上来。
他看见厉封半边身子在车外,没心没肺地喊了一句“封哥”。
厉封眯起眼睛,从车里退了出来,快速绕到驾驶座,开车扬长而去。
王永都傻眼了。
就这么走了?
我怎么跟那一桌子人交代啊!
*
车越开越快,朝着背离城市的方向。
厉封握着方向盘的手轻轻发颤,极力隐忍着怒意。
他被突然出现的齐茗打乱了计划,忘了自己听完邱晴话后,一闪而过的愧意。
他本来想和林时安道歉的。
心平气和的道歉,姑且不论之后发生的种种,只针对这一件事,这件事,确实是他不对。
只是一个齐茗,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愤怒,也害怕去弄清楚。
厉封从后视镜里看林时安。
他安静地躺在后座上,身体随着车子轻轻晃动,像是一只没有根的浮萍,眼神空洞地盯着车顶,没有任何情绪,仿佛随时都会被风搅碎成烂叶。
厉封的心猛地刺痛了一下。
刺耳的喇叭声响起,车灯的光一晃,他才发现自己看得太入神,已经快开到了对面的车道。
厉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去看后视镜。
可他的眼睛还是控制不住地往后瞟,以至于当他看到林时安眼角滑出的那滴泪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哭什么!”
厉封怒吼着拍响车笛,以此掩盖声音里的巨大恐慌。
四周的车不满地“回应”起来,一时间噪音不断。
林时安听不到。
他什么都听不到了,只剩下胸腔里的疼,搅得他的大脑混沌不清。
他觉得自己很没用。
他下定了决心和过去告别,买好了回家的机票,他穿了明亮的衣服,见了许久未见的朋友,去了从来都没去过的地方,尝试了从来都没做过的事情。
这本来应该是很完美的一天,是他死前美好的回忆,可现在却被毁掉了。
他仍然在和厉封纠缠,始作俑者是他自己。
他看他吻了别的女人,依旧会心痛。
他怎么那么没用?
那些人打他骂他时,他为什么不跳起来还手?
他都快死了,怎么还是那么懦弱?
他看到厉封坐在驾驶座上,可耳边却响起他的低语声:
“林时安,你该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究竟多像个婊子。”
记忆交错,噩梦开始苏醒,梦魇像洪水般将他裹起,林时安没法呼吸,不受控制地开始扭动身体,挥起手去打自己的脸。
车猛地停下来。
轮胎在地面上擦出了一声嘶鸣,惯性将林时安狠狠向前甩了出去。
他的头撞在前座的靠背上,半边身体卡在座椅的缝隙里,像一条离了水的鱼,一动不动等着自己干涸。
厉封迅速钻进后座,将林时安扶起来。
他将林时安抱出车,想要将人绑在副驾上,这样他可以更近一点看着他。
可林时安在他怀里轻声命令:“放下我,我不和你走。”
这句话惹恼了厉封。
他脸色铁青,抱着林时安站在了路边。
车停在了荒郊的小路,道路两侧是荒草,路灯幽暗,偶尔有几辆车飞驰而过,带起一阵呼啸风声。
厉封冷声问:“想让我放了你?”
几轮沉重的呼吸后,厉封说:“你想得美。”
他绕到副驾,将林时安塞了进去,重重关上门,可他还没来得及上车,林时安又将门推开,逃了出去。
他不要命似的,摇摇晃晃往马路中央跑,一辆车擦着他的脚尖而过,响起一阵刺耳的鸣笛声。
厉封拽住他,“林时安!你想死么!”
“我是想死!我马上就要死了!厉封,你不让我走,我马上死给你看!”
林时安扯着脖子怒吼,极度的疼痛剥夺了他的理智,出口的话语无伦次。
“我说了合约作废了,你为什么还缠着我!你既然喜欢别的女人,就去找她,别再缠着我了!”
“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你是在报复我……”
“你在报复我……我活该的。”
“哈哈哈……我活该的……”
林时安大口喘着气,又哭又笑,明明滴酒未沾,却像一个醉酒发疯的人。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脸笑:“我活该的,我不该强迫你,不该缠着你,不该让你救了我……”
“我该死,我早就该死了,是我该死……”
厉封怔愣在原地,指尖蜷了蜷,半天,他才想起来要把林时安扶起来。
可林时安突然小声说:“我今天明明很开心的……你为什么要毁了它,厉封,你为什么要毁了它……”
厉封的脚步僵在原地。
他本来想说:“好了,别哭了,我和白莺没有关系,你先站起来,地上很凉。”
可他听见自己说出口的话变成了:“你活该的,林时安,你活该永远不快乐。”
“你不是说合约作废么?好啊,作废就作废,我求之不得。”
“从今往后,我们没有半点儿关系。”
林时安的呢喃声散在了风里,他将脸埋在手里,抽泣似地喘息。
厉封头也不回,上了车,“砰”得一声关上门。
他沉在座椅里,安全带故意和他作对似的,卡了壳,厉封拼命拽了好几下,怎么也拽不出来,最后一拳垂在方向盘上。
“妈的,草!”
他吼了一声,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
林时安的周围瞬间陷入了黑暗,只有头顶上的路灯散着幽幽的光。
他身体晃荡了两下,轻飘飘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