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昌侯老夫人寿宴后,翠雀死了个贴身丫鬟。
“原先那丫鬟,是世子跟前伺候的,极聪明伶俐的一个人,被她要了去,也不知耍了什么手段,让那丫鬟对她忠心不二,连世子的话都不听,只听她的。”
和冯清岁相处愈多,魏氏发的牢骚也愈多。
“有次世子让她送西瓜过来,也不说是世子送的,我还当是那小贱人送的,刚好闹肚子,随口说了句谁要吃她的烂西瓜,让她端回去。”
“回头就挨了世子一顿骂,说我大不敬,连陛下赐下的西瓜都敢嫌弃。”
“我才知道,那个西瓜是陛下送给皇后,皇后送给老夫人,老夫人送给世子的。那贱婢一句话没说,不是故意让我误会,害我不敬吗!”
“要不是老夫人寿宴在即,府里不宜见血,我铁定要教训那贱婢一番,没想到老天有眼,寿宴刚过没几天,那贱婢就吃毒蕈死了。”
冯清岁一脸讶异:“侯府里还能吃到毒蕈?难道采买出了差错?”
“采买如何会犯这种错?”
魏氏嗤笑。
“那贱婢自己贪吃,采了花盆里长出来的蘑菇,以为是美味,结果把自己毒死了。”
冯清岁眸色闪了闪:“原来是自作自受。”
“可不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魏氏说着,双手掐了掐自己的腰身。
“我好像又瘦了一点。”
冯清岁点头:“应该瘦了两三斤。这几天是不是感觉精神了许多?”
“正是!”魏氏眉开眼笑,“先前总是一吃完就犯困,一天到晚都无精打采,现在精神得不行,午觉都不敢睡了,不然半夜才睡得着。”
“只要一直按我说的做,您会越来越苗条,精神气也会越来越足。”
冯清岁轻笑道。
魏氏将她夸了又夸。
等半个月期满,她减了近二十斤,也没舍得冯清岁这个密友。
“你要是不忙的话,日后还每天来陪我散步如何?或者我去纪府也可以。”
冯清岁笑着应下了。
唯独纪长卿纳闷不已。
“冯氏见天往荣昌侯府跑,到底图什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
感觉这女人的心思比龙椅上那位还要难猜一百倍。
“可能就是想交个朋友吧。”
百福随口道。
“女人不都得有几个手帕交吗,不然一堆话憋在心里,迟早憋出毛病。”
时安白了他一眼:“你又懂了?屋里连个女人都没有。”
百福顿时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横眉竖目:“我屋里没女人,你屋里就有了?咱们爷屋里都还空着呢!”
纪长卿叩了叩桌子。
“怎么,爷耽误你们娶妻了?”
百福很想说是,但瞅了瞅自家爷的神色,没敢吱声。
反倒是时安道:“爷,我们不着急娶妻,倒是您,是不是该找个主母了?不然哪天圣上心血来潮,给您指婚……”
指了个合心意的还好,要是不合意的,岂不是成一对怨偶?
纪长卿拧眉。
这确实是个问题。
以前一人分饰两角,不好娶妻,如今身份固定下来,生活也稳定下来,确实该将娶妻提上日程了。
但想到府里还有个意图不明的“长嫂”,他又歇了心思。
“了结冯氏的事再说。”
时安便不说话了。
纪长卿没想到的是,翌日休沐,他和母亲还有冯氏坐到一起吃饭,母亲也提起了他的亲事。
“长卿,你有看上的姑娘没有?没有的话,娘新年收到帖子,和你嫂子多出去走走,给你相看相看。”
纪长卿碗里的饭顿时就不香了。
“娘,我还年轻,不急着成亲。”
“还不急?过完年你就二十五了,像你这个年纪的男子,孩子早就上学堂了!”
戚氏板起脸。
“以前你大哥征战在外,婚事一拖再拖,你说长兄没成家,轮不到你,如今你嫂子也有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纪长卿:“……”
“娘,咱们初来乍到,总要考察一二,不然万一娶个搅家精回来,您也不得安生。”
“所以才要相看嘛。”
戚氏给冯清岁递了个眼色。
冯清岁乖巧附和:“娘言之有理,我帮二爷好好留意一下。”
纪长卿:“……”
他皮笑肉不笑道:“那就麻烦大嫂了。”
倒要看看,冯清岁给他相个什么人出来。
殊不知,冯清岁压根没空关心他的亲事。
作坊那边赶在初雪前制好了毛衣和羽绒服,冯清岁联系好自己曾经待过的慈幼院后,带着五花将衣服送了过去。
当年的院监早已调去其他地方,现任院监是去年从别处调过来的。
原先照顾孩子的嬷嬷换了一批人,当年和冯清岁一起待在慈幼院的孩子被领养的被领养,到年龄出院的出院,如今一个认得她的也没有。
院监只当她是热衷行善积德的贵妇。
“真是太谢谢了,我们正为过冬发愁呢,有好些孩子连棉服都没有,您就雪中送炭来了。”
冯清岁笑着应付了几句。
院监忙着陪她,嬷嬷们忙着给孩子穿毛衣,这会的账库空无一人。
五花悄然离开,按冯清岁提供的位置去了账库。
历年来的收养领养账册都存放在账库里,属于慈幼院的绝密档案,纵是捐赠人也无权查看。
冯清岁不能堂而皇之地要到翠雀的领养信息,只能出此下策。
她随院监指引,先后参观了慈幼院膳堂、寝室、学堂,最后来到展示堂。
“这里所有画作、绣品、木雕……都是我们慈幼院的孩子所作,成年后才离开院里的孩子都能习得一技之长,足以养活自己。”
院监介绍道。
冯清岁在一幅三尺斗方的绣画前停下脚步。
这幅画上绣了个眯着眼,美滋滋吃糍粑的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像是涂了胭脂。
但她知道,那不是胭脂,是冻出来的红肿。
这是姐姐绣的她。
院监刚要解说,一个嬷嬷突然上前,附耳说了句什么。
她脸色顿时紧张起来,跟冯清岁说了句:“抱歉,有位大人来巡视,我先去迎接一下。”便带着人快步离开。
冯清岁盯着那幅画看了许久,脚步声再次响起时,她转过头,以为是院监,却看到一道意料之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