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文学专案组之所以第一个找张明达谈话是因为举报材料中，他的犯罪证据和事实最清楚。
在长达五十多页的举报材料中，举报者提到了海州许多官员的名字，涉及到了政府多个部门。
除此之外，举报者还说怀疑海州最大的船运贸易公司，荣达海运集团就是文物倒卖贩卖的幕后黑手。
只可惜举报者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所以，专案组决定从张明达这里找到突破口。
“先说说你是如何被拉下水的吧。”
魏霖生虽然暗暗为张明达的堕落感到惋惜，就是这样的一个英雄式人物，最后也没能逃过贪腐的魔咒。
但他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在纪委办案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官员他没见过。
像张明达这种前期是英雄，后期沦为腐败分子的人不在少数。
说到底，还是没能坚守住一个党员的底线，背弃了自己的理想和信念。
“第一次见高方是在……”
“等等，高方是谁？”
“高方是荣达海运集团的副总，荣达海运集团董事长的儿子。”
魏霖生点点头，“继续说。”
“我和高方第一次见面是在海州民营企业家的联谊晚会上……”
张明达回忆起曾经的往事，犹如昨日，令人唏嘘。
绝大多数普通人觉得所谓的权钱交易就是我给你钱，你给我办事，实则不然。
没有谁会傻乎乎的收下陌生人的钱，张明达也是如此。
然而。
像高方这样的不法分子在围猎领导干部上可谓是颇有心得。
他派人暗暗打探张明达的需求和爱好，用两个词形容就是急你所需，投你所好。
当时张明达的儿子正好初升高，儿子成绩不好，没法上市里的重点高中。
高方得知此事之后，立即托关系帮张明达搞定了这件事。
注意，是先搞定再告诉张明达，并且当时也没有挟恩图报。
后来，张明达的母亲得了重病，又是高方从省里请来的专家为其母亲治病。
“中国是个人情社会，他帮了我这么多，当他求到我的时候，我没办法拒绝。”
张明达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不是没办法拒绝，你是不想拒绝，只要稍微动用一下自己手中的权力就可以得到丰厚的回报，你怎么舍得拒绝。”
贪污腐败分子总是喜欢给自己的堕落找理由，似乎他们走到这一步是情有可原。
“这些年我一共收了高方一千五百多万，另外还有黄金五千克，美金五十余万，英镑三十七万，这些钱我几乎没动，只是有四百来万孝敬了冯局长。”
触目惊心的数字。
这是近些年来腐败的一个趋势。
小官巨贪。
张明达只是一个副科级的刑警队副队长，结果短短几年时间就贪了两千多万，这怎么能不让人咂舌。
“冯局长是谁？”
魏霖生追问道。
“现任海州市公安局局长，海州市副市长冯森。”
“还有没有给别的什么人送过钱？”
“有，但是没送出去，人家不收。”
“你给了冯森四百万做什么用？”
“想让他提拔我为副局长兼刑警队队长。”
“高方给了你这么多钱，你帮他做了什么？”
“我帮他处理了几起打架斗殴和一个强奸的事情，同时帮他们打压竞争对手，平息对他们集团不利的消息和舆论。”
“具体说说这些事情。”
“……”
给张明达录口供录了整整三个小时，直到凌晨五点才搞完。
这下夜宵都省了，直接改吃早餐了。
不过这一晚的突审，收获不可谓不大，他们从张明达这里撕开了一个口子。
上可以查公安局局长冯森，下可以查荣达海运集团的副总经理高方。
“组长，我觉得张明达提到的那个被强奸的女孩蒋雪妮，或许是个巨大的突破口。”
梁兴瑞对着魏霖生说道。
前世魏霖生并没有把强奸一事放在心上，因为对于有黑涩会背景的荣达海运集团来说，打架斗殴，非法拘禁，强奸都算不了什么。
然而，直到梳理案情的时候，专案组才知道被强奸的女孩蒋雪妮居然是高方的贴身秘书。
而且她还掌握着不少荣达集团制假造假，以假乱真，倒卖贩卖国家文物的证据和资料。
可惜的是专案组到海州没多久她就被灭口了，现在重来一回，这条线索必须要牢牢抓住。
“哦，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因为食堂打菜的事情，魏霖生本就对梁兴瑞有一丝莫名的好感。
所以，当梁兴瑞说应该重视强奸一事时，他当即来了兴趣。
这要是换成别人，恐怕都会觉得梁兴瑞多嘴。
“张明达说蒋雪妮曾经指控高方强奸她，但高方身为荣达海运集团的副总，一般人可见不到他，所以我怀疑蒋雪妮本身就是荣达海运集团的人，她手里可能掌握着荣达集团贩卖文物的证据。”
梁兴瑞煞有其事的分析道。
但其实他也是马后炮，正常人谁会在这种大案子中注意到七八年前就撤案的强奸案。
而这就是先知先觉的优势。
“你想的还挺多嘛，既然如此，那就让调查组的同志请她来这边喝喝茶，你和她好好聊聊。”
魏霖生笑了笑，从他的语气和就听得出来，他并不觉得能从一个被强奸的女孩身上找到什么突破口。
但梁兴瑞身为审讯组的人，有想法是好事，他作为组长可以象征性的支持一下。
所以就顺水推舟的把蒋雪妮这条线索交给了梁兴瑞。
“是组长，我一定跟她好好聊聊。”
梁兴瑞暗暗窃喜，这不是把立功的机会，拱手让给他嘛。
魏霖生，真不愧是他的贵人。
“熬了一夜，先去吃点东西，然后补个觉，后面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梁兴瑞点点头。
事再大，饭总是要吃的，觉总是要睡的。
还是那句话，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他可不想像刘希西那样猝死。
经常熬夜的牛马都知道，白天休息和晚上休息，哪怕睡得时间差不多，效果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更何况梁兴瑞只睡了四个小时就醒了。
招待所的床板太硬了，硌得慌。
他心里又惦念着事，睡得不好很正常。
“浑身酸痛，这身子骨就跟机器生了锈似的，哪哪都不得劲。”
梁兴瑞打了个哈欠，他感觉身体各处的骨节都隐隐作痛，好像是被人痛扁了一顿。
“这时候要是能有个支离破碎的她给我按按就好了。”
梁兴瑞美美的幻想着。
……
今天算是专案组进驻海州的第一天，招待所外面突然出现了不少陌生的面孔。
但是因为有特警执勤，他们并不敢靠近。
不过就从这一点也能看出来，海州的局势有多复杂严峻。
平静的局势下，是暗流涌动的杀机。
下午的时候，专案组的领导和当地的主要领导进行了一次会面。
“董书记，对于之前调查组的同志在我市遭遇车祸一事，我深感抱歉，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好。”
海州市委书记杨明强悲痛的说道，“事件发生后，我已经责令公安机关全力调查，若发现此事系人为所致，必将幕后凶手缉拿归案，给调查组的同志一个说法。”
面对杨明强，董仲宇也没有摆架子给脸色，因为对方也就比他低半级而已。
海州是县级市，市委书记是正处级，但由于海州是历史文化名城，因而海州的市委书记还是丰州市常委，丰州市副市长。
所以，杨明强是个副厅级的干部，而非处级，身为主政一方的大员，他这个副厅比董仲宇的正厅还有含权量。
“杨书记，省委和我们专案组都相信海州的同志。”
杨明强嘴角一抽，心想你们相信个屁啊相信。
相信他们，专案组会连声招呼都不打，带着大批的纪委监察同志和其他部门的人深更半夜进驻海州市招待所吗？
这一行为透露的就是对海州市领导班子的不信任，就差没有明说海州市的领导班子有问题了。
一想到这个事杨明强就来气，接到调查组要来海州的消息后，他早早的就率领市领导班子在市政府迎接调查组的到来。
结果等来的却是调查组遭遇车祸的噩耗，他当时就感觉天塌了。
整个人像是被瞬间抽干了力气，要不是旁边的人眼疾手快，他都要瘫坐在地上了。
“丸辣！”
杨明强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的仕途从此刻开始就可以划上句号了。
在他主政的地方，发生如此恶劣的事情，这就是他的严重失职，他有推脱不了的责任。
“董书记，我代表海州市领导班子表个态，专案组有什么需要和要求，我们海州市委市政府一定全力配合。”
“杨书记，有你这句话，我们专案组心里就踏实多了，也请海州的同志们宽心，我们专案组查案绝对不会影响诸位的正常办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