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文学
牛皮不是吹的 小说还得看我推的

第3章

秋夜蝉鸣凄切,夜间的寒露沁入身下锦绣叠被,沈立舟却一身燥热气,躺在架子床上翻来覆去。

梦里的素衣佳人睁着双泪眼觑他,凄惶的杏眸里满是依赖,她虽不说话,他却听得懂她的脉脉含情的暗语: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冷淡,我受了那么重的伤,你为什么还站在那儿,不来哄我,也不护着我。

沈立舟听见自己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心里也吃了一惊。

自己竟然也有那么温柔的声音。

梦中的男子一身青衣宽袖挡在女子身前,伸手将她扶在怀里。

他看见自己的大手紧紧握住对方的不堪一握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梳开缎子似的乌发,拨开露出张倚在胸前,无限娇羞的芙蓉面。

他听到自己哑着嗓子:“别怕,我护着你。”

别怕,他沈立舟不是窝囊凡夫,和他早夭的生父不一样。他是要做大官,入阁封相,宰执天下的,自然能把你护在身后,不受风残雨蚀。

沈立舟和青衣男人齐声道:“不要哭,我的心都揉碎了。”

窗外一声凄鸣的蝉声将旖旎的梦搅得粉碎,沈立舟叹了口气,在黑暗中徐徐睁开那双发亮的眼睛。

原来只是场梦。

梦醒来,他还是当时抽身离开的客人,要去顺天赴考,前途无量的南直隶解元,那个理智压过柔情,少年老成的沈氏郎。

他在黑暗里叹了口气,再无半分睡意,窸窸窣窣地给自己换上靴子,套上外衣,往客院的中庭走去。

他抬起头,任由月色的清晖将自己的身体,连同那些隐蔽的情丝冲洗干净。

“郎君怎地不睡,”老仆陈伯揉了揉眼,对着手心打了个呵欠,“这两天骤然冷了,郎君这身穿戴太单薄,小心受寒啊。”

沈立舟闻言低头,发现自己竟又套着当日那套青色直裰,哑然失笑,摇头回道:“一时睡不着出来散散心,你回去歇着吧。”

“郎君这说的是什么话,哪能这么没规矩,我去给你沏壶茶。”陈伯年纪大了,声音听起来竟有几分女人家的阴柔。

沈立舟漫步走出院子,坐在小径旁的石凳上,趁四下无人,轻语自嘲:“当时缩头跑了,却在梦里头做英雄吗?”

陈伯端着柄紫砂壶过来,正打算把茶壶隔下,东边突然传来阵阵女人的惊叫声,那叫声中满是惊惧,将静谧的良夜撕开块大口子。

陈伯站在石凳上眯着眼,惊声道:“郎君,后院起火了。”

“是哪边?”沈立舟手指一缩。

“看着是东边的正院。”

沈立舟不知怎地松了口气,从凳子上站起身来。

“郎君要往哪去,这火烧得凶,可不能以身试险。”

沈立舟皱眉,“贺知府以礼待我,做客人既然有余力,主人家有难怎能不相助。”

陈伯的声音骤然尖利,“贺府着火自然有他家的下人管着,关郎君什么事儿。”

他曲着腰,苍老的手死死按在沈立舟的衣襟上,白着脸凄楚道:“郎君不想着自己,也该想想家里守寡了一辈子的夫人。您父亲还没中举就急病去了,家里还债苦了多少年,好不容易盼到您这个独苗……”

“够了!”沈立舟暴怒,扯开陈伯的手,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我是主子,家里的事儿自然该听我的,不要再拿我娘来压我。”

陈伯顺力跪在地上,垂头不语。

“我敬重你是个有节的老人,可你也要知道自己的位置,不要僭越行事。”

陈伯颤声应了句“是”。

沈立舟闭眼,到底不忍心看老仆花白着头跪在地上,“起来吧,我不去就是了。”

“你去前头通传一声,叫知府身边的人知道。”

“是,是”,那老仆脸上露出喜色,转身往小径的一头去了。

沈立舟闭着眼,身侧的金叶连翘遮住了他的身形,让他安然独处在黑暗之中。

耳边又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几个女子疾步往这边跑来。

她们渐近到连翘丛前,依稀已能分辨出面孔,沈立舟在黑暗中蓦地开口:“你们是哪头的,这是往哪去?”

那一行人没想到此处居然还有个人,被雷劈中了样吓愣在原地,发不出半点声音。

沈立舟皱了皱眉,扯着耐心又问了一遍。

一行中穿斗篷的那个捅了下身侧的婆子,那婆子就端正地对他施了一礼,回道:“咱们从倪夫人的东正院来,到角门外头找人来救火的。”

沈立舟疑道:“力仆大多都在前院,西边的角门上就两三个人,你们绕这么远来干嘛?”

那穿斗篷的低头压着声:“府里惯请的郎中就在角门西边的那条街上,火势大,怕烧着人,咱们是被叫出去请郎中的。”

请个郎中怎要这么多人,沈立舟心里更疑。那穿斗篷的仿佛能读心,不等他问就找补道:“那条街上还有几家医馆,管事的意思是叫我们分头去,都给叫过来。”

沈立舟点点头,到底没忍住心里的担忧,问道:“只烧了东正院?可有其他地方燃着了?”

那婆子觑着他斟酌道:“这….不知道贵客说的是哪儿。”

沈立舟咬了咬牙,直言问道:“贺府里就这几个主子,你们从正院来,自然是伺候倪夫人和小公子的。正院想来不缺人手,却不知是否有人去西跨院那儿知会一声。”

那婆子身后几人都抬起头来看他,那穿斗篷的似是有感,转身把她们训垂了头。

白发婆子一头发髻梳的又滑又紧,散发一根不落,刚刚行礼也甚是有度,可见是个做事严谨的,答他的话时却犹疑模糊:“咱们是正院的,不清楚大小姐那边的状况,不过我们来的时候火势并未烧过去,两处中间毕竟隔着方池塘呢。”

沈立舟不知自己想听到什么回答,不顾客人的身份,训斥道:“你们五个人,分一个去跨院报信不行吗?贵府老爷训话的时候,我就在场,亲耳听他吩咐你们‘不得对小姐不敬’。你们当时嘴上应了,做事竟又不算了。”

那穿斗篷的回话:“咱们也只是依言办事,还请贵客见谅。大小姐那边自会有人去报信的。”

“你就如此笃定,”沈立舟怒极反笑,今夜真是把奴大欺主见识了遍,他站起身,踱步到她身前,宽阔的肩膀硬生生把她和那婆子隔开:

“从刚才见你就鬼鬼祟祟的,你心里既如此有底,怎么不摘了斗篷抬头回话?”

对方摆出副无赖样:“小妇人确实是没有说谎,贵客要是不相信我们这些下人,不妨自己去小姐面前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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