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状元郎免费阅读第7章
周氏道:“许先生,贱妾回家之后问过小儿,他说在您那里读书有人欺负他,他不敢进学堂,
但每天都躲在暗处把您教的字学会了。
许先生可能误会小儿了。”
老童生摇头晃脑:“本夫子岂会冤枉他?见不着就是见不着,老夫年虽老但眼未盲。”
沈溪跳出来:“先生你可不能冤枉好人……看不到就说我不在,
那你现在不妨考考我,看看我会不会写。”
老童生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但看在周氏打来的六两酒份儿上,他道:
“好吧,你既然说这几天你有听课,那你在地上写个‘力’字出来瞧瞧。”
光说读音,沈溪哪里知道先生这两天教的是何字。
沈溪问道:“不知道先生要我写的是哪个‘力’字?”
许先生不屑一笑:“你个小娃儿居然投机取巧,随便让你写个‘力’字,还有这么多名堂……
难道你还认识别的‘力’字不成?”
沈溪朗声道:“先生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光有读音,我怎么知道是哪个?‘力’,
常用者便有站立的‘立’,力气的‘力’,利益的‘利’,又或者不寒而栗的‘栗’等等。
到底先生让我写哪一个?”
许先生有些吃惊:“你知道不寒而栗的‘栗’字?”
“朱子曰:栗者,恐惧貌。
不寒而栗出自《史记·酷吏列传》,是日皆报杀四百余人,其后郡中不寒而栗,猾民佐吏为治。’
不知我这投机取巧的小娃儿说的可对?”
沈溪说话条理分明,引经据典可谓有理有据。
许先生瞠目结舌,因为连他都不知道不寒而栗这词语到底出自何处。
“你……”
许先生打量沈溪,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他活了五十多岁,连个秀才都没考上,早就怀疑自己的人生。
现在连个小娃儿都能以学问压倒他,让他无地自容。
沈溪暗笑,本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你赚你的学费我逃我的课,互取所需。
现在这老顽固居然当面告状让他下不来台,必须给他点教训。
许先生深吸一口气,目光有些凝重:“小娃儿说的对,你就把……力气的‘力’写下来吧。”
沈溪从地上捡起块尖锐的石头,在泥地上把“力”字写了出来。
许先生看过之后微微点头:“沈夫人,令郎的确没扯谎。
是我年老昏聩,闭目塞听,竟不知身边有令郎这样的大才……
以他的学问,老朽无颜再教。”
周氏一脸讶然,她不知道为何许先生竟会生出这样的感慨。
但许先生不愿多说,不但没收周氏带来的酒,连此前沈明钧交的束脩都退还给了周氏,最后关上门不让周氏进去赔罪。
周氏怒视沈溪:“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沈溪耸耸肩:“娘,您也看到了,先生考校我的字,我写对了。何错之有?”
周氏气呼呼道:“回家再收拾你!”
说完转身就走。
沈溪跟在周氏后面,琢磨回去后该如何圆谎。
等周氏三人到家,沈明钧已经回来了。
周氏生气地把事情对丈夫说了一遍,沈明钧并没有立即动手打沈溪,反而和颜悦色问道:
“小郎,先生问你话的时候,你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
沈溪低着头:“我只是把我知道的成语典故说出来,并没有炫耀的意思……可能先生没听说过,自愧不如。”
“臭小子你还有理了?先生比你大五十岁,肚子里的墨水肯定比你多……
我看是先生觉得你狂悖,不想教你。”周氏满脸愠色。
沈明钧制止妻子喝骂,再问:“这些典故你是从何听来?”
“是……是一位老道士教给我的,他不但教我识字,还教给我很多知识……
其实我在去读书前就会写字了,我还在他那儿看了一些古籍,其中就包括成语典故。”
沈溪把路上想的谎话说出来,虽然荒诞但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事情总要有个由头,沈明钧虽不相信儿子刚进城就遇到什么老道士。
但明朝道教盛行,有不少人喜欢身着道袍。
沈溪年纪小把书生看成道士也是有可能的,于是问道:“那你可有问过老先生名讳?”
沈溪摇摇头:“老先生不许我问他名字。
之前老先生写了两个戏本,就是这几天城里南戏班子演的那两出,他让我送去县衙后领赏钱。
谁知道赏钱却被那该死的官差霸占了,我屁股上还挨了一棍子。”
周氏原本生气儿子扯谎,但听了沈溪的话,不由紧张起来,赶紧让沈溪脱下裤子。
等见到沈溪屁股上清清楚楚一道很宽的淤血,
就算周氏再泼辣,也不由心疼地抱着儿子:“那官差如此恶毒,走,跟娘去衙门评理。”
周氏拉着沈溪的手就要去衙门,沈溪急忙道:
“娘,人家代表的可是官府,咱一介小民怎么跟官府斗啊?”
沈明钧也劝道:“是啊,娘子,你别冲动,官府的人咱可惹不起,
到了那儿别说讲理了,估计连你也讨不了好,咱们还是忍忍吧!”
“那咱就白白吃这哑巴亏,没法讨回公道?”周氏愤愤不平。
沈溪想了想,安慰道:“娘,你莫急,这事儿没完。
城里现在正流行的《杨家将》就是那位老先生的手笔,只要消息传到县太爷或者那位朝廷来的上官耳朵里,
事情就会闹大,到时候就可以讨回公道了。”
周氏不明白其中的诀窍,但想到别人教自己儿子读书认字,却被官府的人坑了赏钱,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周氏嘱咐:“你小子记得,一定要好好孝敬老先生,最好把他领到咱家来,我和你爹好谢谢他。”
沈溪咧嘴笑着点头:“好咧。”
就这样,沈溪读书的事暂且揭过。
束脩退了回来,沈溪不用再去土地庙跟老童生认字,但家里的钱仍旧不够他去学塾读书。
接下来几天沈明钧和周氏都是早出晚归,主家那边事多,沈明钧一个人要做两三个人的活。
周氏则在裁缝店工作,她针线活熟稔,帮忙做缝缝补补的女红,还把林黛捎上,目的是让林黛早些学会女红。
可沈溪发现周氏这几天一直在用手扶腰,这明显是腰肌劳损的症状。
正巧周氏在做饭,沈溪来到厨房打算帮忙。
周氏正在烧火,不断弯腰倒腾着木炭,额头上沾染了些黑灰。
沈溪心疼地道:“娘,别太操劳了,要不我帮您烧火吧?”
周氏板起脸:“憨娃子,不要捣乱,快出去。”
沈溪还想坚持,林黛跑上前拉着他的手:“听娘的话,我们到外面去玩吧。”
沈溪拧不过她们这对脾气一脉相承的婆媳,只好与林黛来到外面的院子。
沈溪想起来,院子有个杂物房,里面摆着一些木板和木匠工具,不过这些东西上沾满了灰尘,也不知多久没人用过了。
沈溪看东西都是现成的,脑中灵光一闪:“黛儿,你看娘亲烧饭那么辛苦,现在你搭把手,就能减轻娘的劳累,你愿不愿意?”
林黛点头答应:“嗯嗯,只要为娘亲好,我听你的。”
沈溪想减轻母亲烧火的辛劳,脑海里浮现出了新世纪不少农村在使用的鼓风机。
沈溪曾翻阅过古籍里,有记载东汉初年,南阳太守杜诗设计并制造了一种水力鼓风机用于冶金铸造。
但厨房灶台所用的风箱却是清朝中期才出现。
沈溪对于风箱的构造比较熟悉,眼下有现成的工具,他想试试能否将其做出来。
沈溪没有现成的纸笔来制作图纸,只能根据脑子里的记忆来构建骨架。
也是运气不错,杂物房里有个破旧的箱子跟风箱外型很像,他只需要把里面的结构丰富完善。
说干就干,沈溪在杂物房里用锯子锯,拿锤子和钉子敲敲打打,一个风箱的雏形已经出现。
虽然活塞和活门很难固定,但他毕竟是成年人的思维,曾经亲手组装过清代风箱,算得上是驾轻就熟。
等沈溪把风箱组装好,抱着他的劳动成果来到院子里,一边试着拉动风箱拉杆,一边试风口有没有风吹出来。
因为严密性做的不是很好,风倒是有,却不是很强烈,但用在锅灶上比起简单用嘴去吹好多了。
林黛刚开始还帮着沈溪打下手,到后面她觉得沈溪做的东西似乎和灶台没什么关系便袖手旁观了。
当这会儿沈溪试验风箱效果的时候,林黛已经扯着周氏来到院子里。
“娘,您看,哥哥他不知道在做什么,弄了个稀奇古怪的东西出来。”
老远沈溪就听到林黛在打小报告。
周氏到院子里,见儿子正拿着锤子在一个木箱上敲敲打打,火冒三丈地训斥道:
“你个憨娃子,这里是主家借给咱们一家子暂住的,宅子里的东西哪儿是你随便乱碰的?看老娘不揍死你!”
沈溪赶紧解释道:“娘,我做的是风箱,您先别不问情由就打人啊。”
说着,沈溪走过去从地上抱起风箱,凑到周氏面前,表功道:
“我见娘你在灶台那儿吹得一脸烟灰,我就想能不能做个风箱代替娘吹风,这样娘以后烧火时不用嘴去吹火就烧得很旺了,能省不少工夫。”
周氏觉得儿子有孝心是好事,挥起的扫帚也就打不下去了。
“你个憨娃子,大人都不会做的东西,你瞎倒腾什么?还不赶紧把东西还原……
要是让主家的人看到,那还了得?”
沈溪见老娘已经不生气了,放下风箱,笑盈盈道:“娘没用过,怎么知道不好使?
我给娘演示一下,娘,您看就拉这里,来回这么一拉一推……你看这儿,就有风吹出来了。”
周氏原本不相信自己儿子能发明什么好东西,但顺着沈溪的演示看过去,果然沈溪拉动把手,旁边凿出来的孔洞就有风吹出来,把地上的尘土吹起不少。
就在这时,侧院门口传来说话声,原来是沈明钧干完活回来了,与他一道回来的还有王家负责家务统筹的刘管家。
刘管家是个四十多岁、留着山羊胡的痩削中年,一看就很精明。
二人一边说一边进门,正好瞅见沈溪在那儿摆弄他的风箱。
刘管家好奇地问道:“这是何物?”
周氏紧张回答:“回刘管家的话,这是小儿瞎捣鼓出来的东西,说叫风箱,能往灶台里吹风。妾身这就让他拆了,放回房去。”
刘管家目光没离开风箱,摆了摆手,蹲下来仔细打量一番这才看向沈溪:“这东西,怎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