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王杨,脸上尽是掌控一切的嘲弄不屑,慢条斯理地用布条擦拭着剑身上沾染的鲜血。
是赵富!
王杨惊恐又不甘的瞪大眼睛,颤巍巍的举起手,想要指向他,最终手臂还是无力的重重跌落,脸上的神采迅速灰败黯淡下去,眼瞳失了焦距,涣散无光,歪着头,再发不出半点动静。
死不瞑目。
云卿如只怔愣了一瞬,在赵富抬眼看向自己时,飞快调整状态打起了精神。
赵富冲她笑了笑,从王杨的尸体上捡起麻绳,慢悠悠的靠近云卿如。
“王杨刚才已经跟你说过了理由,我就不多赘述了,反正只要你知道,你们谢家人最后都得死就对了,做鬼要找就去找上面的人,我们只是听命行事罢了。”
他抻了抻绳子,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声音幽幽的,在寒夜中听来令人毛骨悚然。
“说起来,还要感谢本大人才对。毒死宋文轩的毒药你知道是从哪来的么?我从王杨身上搜来的一小部分,他打算用这个药毒死你呢,当然,也是一石二鸟,谋着我的位置。”
赵富早就看出来王杨对他颇有微词。
他是一把手,王杨是二把手,屈于人下,他自然不服气,也想先解决了谢家人以此向上面邀功。
赵富可不想有人跟他抢功劳。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刚好王杨明面上和云卿如起了几次矛盾,一来二去,也方便他设局看他们狗咬狗。
“王杨用毒药毒杀了宋文轩,以此嫁祸于你,你以身作诱,趁机报复杀害了王杨,随后畏罪上吊,这个结果你觉得如何?”
赵富已经计划好了一切事宜。
解决掉觊觎他位置的王杨,嫁祸给云卿如,顺理成章解决一切。
堪称完美。
他能将自己摘个干干净净,还能在云卿如死前一尝美人滋味。
赵富低低狞笑着,眼神露骨至极。
药已经喝了三次,余毒应该是解了,且他听王杨方才控诉,越想越觉得可能是云卿如唬了他,他根本没有中毒,也不需要服用解药和吃鸡屎!
他规规矩矩吃那么久,只为心安理得。
如今,是时候报一箭之仇了。
他知道云卿如力气大还会点穴,所以给她戴上了枷锁。
手脚都被桎梏着,看她还怎么动手!
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赵富神清气爽,过往都是在卧薪尝胆,如今到了回报的时候。
发现云卿如死了,谢家人肯定会愤怒伤心,到时候“失足”跌落山崖摔死,或是半夜起夜神志恍惚,摔倒后脑袋撞到石头棱角上,也不是什么怪事。
赵富搓着手,再也忍不住,直直扑向云卿如。
云卿如:“……”
好好好,她还真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可惜的是,赵富千算万算,没有想到,她的力气不是一般大,而是让人震惊的牛劲。
虽然没有霸王举鼎那般夸张,可也是远超常人所想了。
这枷锁对于普通人来讲,是无法挣脱的禁锢,可对云卿如,只需要费点力气罢了。
在赵富不敢置信的注视下,云卿如狠狠一用力,枷锁应声而裂,从中间断裂开来。
赵富一个激灵,如梦初醒,赶紧抄起剑自卫。
云卿如用手上垂下的铁链为武器,狠狠抽在剑刃上,再补上一脚,劈手夺下赵富手里的剑。
他被云卿如踹得一个趔趄,重重撞到身后的树干上,神色痛苦的捂住了肚子。
云卿如已经持着剑立在他身前,投下的影子将赵富完全拢进了阴影之中。
“别、别杀我,我可以给你钱,我可以保你平安,来人——”
“唰!”
剑刃刺穿皮肉的声音,及时替代了赵富想要扯着嗓子喊人的动静。
云卿如垂下眼皮,面容沉静,慢慢开口:“谢谢你为我想出这么好的理由——王杨想要谋取你的位置,你设局陷害他,被他发现后两人大打出手,最终双双殒命。”
没有人会怀疑到她头上。
她可是囚犯,那毒药查起来,的确也是王杨买的,赵富下的。
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罢了,怎么能杀得了人呢?
云卿如垂着头,对着赵富的尸体低低的自言自语,面容一半隐没在隐影之中,一半沐浴在黯淡的月光下,半明半暗间,诡魅得宛如山间妖灵。
“你可能觉得我心狠手辣,但是我又不傻,你都要杀我了,我没理由站着给你杀,更不可能圣母的放过你,这么好的时机,不弄死你,那就太可惜了,毕竟你要弄死我,多的是办法和手段,我要弄死你还不受制裁,还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她缓缓露出一抹无害的微笑。
“至于为什么现在才跟你说这些,当然是反派死于话多,你刚才都要喊人了,我肯定得先把你宰了,不然等人来,你杀不成我,我也杀不成你了,过几天我还得死。”
云卿如可是看过无数小说影视剧的资深高玩。
都危急时刻了,她可不会傻傻放狠话,而是得当机立断,先杀人,再哔哔赖赖。
每次看剧的时候他都很着急,都什么时候了,杀人前还要洋洋得意说一堆。
反派死于话多,迟则生变。
当然,话也不是不能多。
那得等杀人后。
比如现在。
她可以尽情畅所欲言。
毫无后顾之忧。
她絮絮叨叨,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反派做掉对手前都要大放厥词一番了。
这种小人得志的感觉,着实不错。
“你可能又要说了,你如果及时忏悔,我会不会放过你——当然不会了!佛家慈悲,讲究普度众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宽容一切。可我师从道家,喜欢遵循本心而为——今日不杀你我道心不稳!”
放着一个定时炸弹在身边,她铁定吃不香睡不着。
局势十分明了,要么他死,要么她死。
所以还是斩草除根,趁早解决掉才是最明智的决定。
叭叭了一通,云卿如神清气爽。
她又摆弄了一下两人的尸体,做成他们互相残杀的假象,确认毫无破绽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她慢悠悠的往回走,目光描摹着自己掌心的纹路,有些恍惚。
微微蜷缩着的指尖有些发颤,被她慢慢的、一点点捋平,镇定下来。
哪怕表现得再镇定自若,还放了许多狠话来安慰自己,可毕竟是第一次做掉一个活生生的人,她还是需要一些缓冲的时间,来消化这一切。
比起彷徨的情绪,她更需要注重的,是明日其余官差的诘问。
她得想好说辞,避免被他们察觉异样。
好在这里没有监控和指纹采集等高科技,不然她也不敢如此张狂。
云卿如揉着眉心,头重脚轻的往前走,刚走出林子,忽然见到一片火光冲天而起,将半个夜空烧得亮如白昼。
嘚嘚嘚——
急促的马蹄声排山倒海般倾压而来,马匹上坐着一个个彪形大汉,他们举着锋利大刀和火把,迅速将整个流犯队伍包围了起来。
沉眠的官差们被震耳欲聋的动静惊醒,守夜的官差已经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抄起剑御敌。
可惜已经太晚了。
他们骑着马杀了过来,马匹带着风声呼啸而去,刀光剑影间,就将一个官差的胳膊砍了下来。
“啊啊啊!!”
犯人们都惊恐的挤成了一团,抖如筛糠。
云卿如傻眼了。
这是一帮马匪?
剧情里没说……不过反派的经历,的确不用细说。
她默默吞咽了一下,目测了一番马匪的数量,起码有五十多个。
一个个人高马大队伍精良。
相比起来,那二十多个官差都被衬托成了“老弱病残”。
马匪将所有人都包围了起来,持刀立马,无人敢冲出去送死。
官差们很快被制服,马匪们一个个搜身过去,将官差们身上的银票和财物薅得一干二净,可谓是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云卿如被人推搡着,丢进了人群之中。
流犯们瑟缩在一起,惊恐的看着马匪们先搜官差们的身。
看来他们应该只求财,至于会不会杀人……
云卿如默默看着几个不愿屈服的官差,被匪徒们一刀砍下了脑袋,缩了缩脖子,不敢妄下断言。
在绝对压倒性的实力和人数压制下,她一身牛劲和三脚猫的功夫,压根不够看的。
他们一人一刀,她都能被剁成饺子馅。
云卿如老老实实的躲进了人堆里。
她很快找到了谢韫深他们,几人正在焦急的张望,可又不敢突出重围去找云卿如。
见到她毫发无损的回来,几人都是又惊又喜,拉着她看了又看。
马匪正在一个个排查搜刮财物,轮到他们还要好一会。
如今他们只能坐以待毙。
谢家人还算镇定,比起他们,其他流犯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生怕自己触怒了马匪,会成为下一个死无全尸的人。
“嫂嫂。”谢韫深用眼神示意云卿如去一侧谈话,秦老夫人和岑越溪忙不迭的拉住几个孩子,对云卿如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
云卿如和谢韫深往旁边走了几步,附近是乱糟糟的人群,他们就坐在一块大石块旁的草埂上。
“二郎,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