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哲看看起身的沈觉星,阴沉着脸。
可以看出,沈觉星是一肚子的不服、不屑、不甘,更有对闻哲的蔑视。
沈觉星把笔记本一夹,满不在乎的走出了会议室。
这让闻哲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和愤怒,但他清楚,这种交锋,今后是不可避免的。
如果自己的胆气不壮起来,就控制不住局面。
于是闻哲一脸淡定的喝了几口茶,说:“我要说的,上午的大会上都说了。
如果大家不明白,可以问我。
下面,就沙濠、元知韵、黄玉龙、林浩的事,把知道的情况在这里拢一拢。
丁书记那,到时也要去汇报一下。”
会场又是一片沉静。
这让闻哲的内心有些紧张。
虽然目前案情不明,至少是暴露出来了,可以用司法手段、审计手段去查、去防范。
可是,这些人同分行其他干部的关联关系呢?
是什么、有多大问题、怎么去防范,却是一时无从下手。
他也做好了案情错综复杂、甚至是千折百回的准备,但是,要有抓手才行!
特别是黄玉龙,他是主管贷款审批的,他跳楼,要多大的压力,才能让他跳?
而这一跳身死,又会带走多少线索?
他失神一笑,不过在场的人看成是冷笑。
“看来同志们还没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呀。总行工作组的检查工作明天全面展开,丁书记的意思,我们的重点还是在业务工作上,配合好工作组的工作上。”
“但是,这并不是意味着我们能置身事外。相反,我们应该是如坐针毡!”
“我们的干部管理,特别是分行领导的监督管理,不能形同虚设!”
全场又是一阵寂静。
在这寂静中,闻哲自己既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但也能明显察觉到在座的人,都对自己的决定感到不解和震动。
这让他生出勃勃斗志。
老人家说的千真万确,人生的哲学,就是斗争的哲学!
如果自己没有抓住问题症结所在、并雷厉风行解决它,眼前这些人,就不会真正服自己的。
来自权力天然的压迫力量,不能总用,否则会像频繁用药,多了,病体就有了抗体。
“不是吗?大家看到了、听到了,沈总对于分行出现的重大事件,竟然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超脱感!中层干部如此心态,我不仅感到恐惧,也感到失望和愤怒!希望大家引以为戒!”
还是寂静。
大家都低下头喝茶,似乎在品味茶叶的滋味。
邱虹左右看了看,她是分管分行零售业务的副行长,平时并不喜欢多说话。
她是在等排名在她之前的欧阳民副行长、纪委王景书记先说话,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邱虹见他们都一直低头喝茶,不发表意见,目光一扫会场,终于开口道:
“那我来说两句。我坚决支持闻行长的果断决定。重症就要下猛药!”
“我们分行的部分中层干部、甚至包括我们分行的领导,是有些麻木了。”
“说的难听一点,是丧失了最起码的责任心!”
闻哲想不到邱虹能第一个发言、而且是这么给力的支持他。
他看了一眼邱虹,见她一脸飒爽,柳眉如黛、明眸似星。
鼻梁长而直,嘴唇弯而媚。露着杀伐决断的果敢之气。
他抽空仔细看过总行人事部专门发给他的、分行几位领导的个人电子档案。
邱虹,三十三岁,离异。是从外省的一家央企调过来的。
邱虹率先支持自己,他欣慰之余,却想她的表态,是真心,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没有办法,自己在分行,一点根基也没有,处处要小心才是。
他在笔记本上,用英文写了几句话,意思是“邱行率先支持处分沈总,要多观察、多接触。”
纪委书记王景见状,马上说:“我也支持闻行长的决定。站在我们纪委的角度,一些干部,是应该敲敲警钟、打打预防针了!”
欧阳民把茶杯盖往杯口上一扣,一脸淡然的说:“出了事,就要追究责任,沈总的责任在哪,分行要好好查一下,也是给全行上下一个警示。我赞成闻行长的决定!”
他又微笑着说:“在这里,也给闻行长提一个小小的建议。”
闻哲一愣,不知道欧阳民要说什么,马上笑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希望欧阳行长指正。”
欧阳民还是淡然的笑笑,说:“闻行长言重了。
我的意思,今后在涉及重大人事问题时,希望闻行长事先给我们班子的同志们通个气。
一是组织上的干部管理纪律的要求,
二嘛,大家多少可以帮闻行长拾阙补遗。”
全场气氛肃然。欧阳民是第一副行长,以前就是在强势的沙濠面前,也从不示弱。
今天这番话,有理有节,进退自如。既有第一副行长的大气,又似乎在维护其他分行领导的尊严。
闻哲一笑:“欧阳行长提醒的对,今后大家都要对我多提醒。”
下面就简单了,其他三位副行长,一一表态,表示完全支持闻行长的决定。
闻哲沉声说:“办公室立即将对沈觉星的处理决定通报全行,并向总行报备。散会!”
欧阳民副行长一个人在会议室稍微坐了两分钟,出来,到了闻哲的办公室。
见门是开的,就在门框上敲了两下。
闻哲正坐在大班椅上想着心事,一看,忙笑着站起来,迎了过来,说:“欧阳行长,请进。”
欧阳民进门,同闻哲一起在沙发上坐下。
说:“闻行长,本来晚上请你吃个饭的,看你太累,改天我再来约班子其他同志,到时候一起坐一下。”
闻哲说:“谢谢!也是,我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呢。”
欧阳民笑了,说:“闻行长客气了,我们都相信,你一来,分行会好起来,员工队伍也会稳住的。今后,有任何需要我干的事,尽管吩咐。”
闻哲面露笑意:“欧阳行长客气了,我们同舟共济、共克时艰!”
欧阳民又解释起来:“今天开会,我可能言语上没有考虑周全,可能冒犯闻行长了,请闻行长谅解呀。我就是这个臭脾气,有什么说什么的。”
闻哲心中不动,面上却赶忙笑道:“欧阳行长这样说就见外了。今后我们天天一起共事,这样直言不讳,才是最好的。”
闻哲递给欧阳民一支烟,欧阳民忙先给闻哲点了烟,自己才点上。
“闻行长,关于风险部总经理人选的事,你怎么考虑?说实在的,老沙、黄玉龙一出事,我作为分管风险的行长,不免尴尬。希望有合适的人选出来,帮我分分压力也好。”
闻哲一愣,这个时候提出这个问题,让他很为难。
他不了解分行干部情况,也不敢轻易信任任何人。
“欧阳行长有什么人选么?我是两眼一抹黑呀。”他试探的问一句。
欧阳民笑笑,说:“那我就暂时先兼一段时间。”
闻哲又问:“欧阳行长,你认为,老沙、元知韵、黄玉龙、林浩他们,出了什么问题,竟然出了如此大的事?”
欧阳民不紧不慢的吸了几口烟,摇头说:“说实话,我也是一头的雾水呀。我们分行,在总行排名,一直在前三强。老沙的能力、为人,也是有口皆碑。唉,天知道他抽什么风!”
闻哲不经意的一皱眉,抽风?才怪哩!
“欧阳行长,我想,将已批未放的贷款,先停下来,审一审再说。另外,近三年的新增贷款,让总行工作组好好查一下。这样,我们也求个安心。”
欧阳民眼皮一跳,笑道:“对对,我完全赞成!”
欧阳民心知闻哲对信贷业务门清,不好再说什么。
两人又扯了几句闲话,欧阳民就告辞离开。
闻哲望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