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文学刘建军一晚上没睡着。
他被流放了，在客厅。
寂静的夜里，惨白的月光下，只有辗转反侧、默默哀嚎的他。
明明月亮这么圆，他却那么惨。
沈青南当着全家的面，结结实实把他打了一顿。这让他以后怎么在家里树立起威信？
刘建军心里苦，身上痛，想到接下来还有任务要完成，愁得直挠头。
沈青南明确地告诉了他，他们家是绝对不会给老老头盖房的，让他把盖房定的材料，都去退了。
还让他通知刘建设，老老头要拆家，提醒刘建设，房子要被拆了。
如果他办不好这些事，就别回家了。要把他扫地出门，让他流落街头去。
他不会成了他们家第一个被赶出福利房的吧？这还是厂里分给他住的房子呢。
可沈青南他们母子三人一条心，全虎视眈眈盯着他，逮着他一个人往死里欺负。他一个老头子，怎么斗得过一群人。
天还没亮，刘建军又睡不着，索性起来了，早早出门，先上班去了。
他现在不想看见儿子、儿媳妇，更害怕看见沈青南。
。。。
等他来到厂门口的时候，天才蒙蒙亮，外面根本没几个人，他又走的匆匆忙忙的，一没注意，就跟人撞上了。
居然是曹忠飞。
刘建军一看对方被他撞得连连后退，急忙过去，扶住了对方，嘴里不停道歉：“曹主任，你没事吧，真是对不住啊。”
曹忠飞是他们厂里负责人事奖惩的主任，管着工资评级，不是他能得罪的。
一大早就被人撞了，曹忠飞说话的语气也很生硬。
“老刘啊，不是我说你，你这么毛毛躁躁的可不行。这要是工作的时候这样，再出了事，怎么办？”
因为前段时间，刘建军经常加班，曹忠飞就对他有了印象。
刘建军很自觉地开始承认起错误：“是是是，主任你说的对，我以后一定注意了。”
见刘建军认错态度良好，曹忠飞就顺嘴问了声：“你现在就来上班了？这还没到上班时间。”
刘建军倒是不好意思了。
他总不能跟领导说，自己在家里待不下去了，才来厂里的吧。
同时又暗自庆幸，沈青南虽然打他打得狠，身上青青紫紫一大片，可没打脸，别人不会知道他的难堪。
他含含糊糊回应：“嗯，呵呵，可能我看错时间了。”
曹忠飞愣了一下，没为难刘建军，挥挥手，让刘建军进去上班了。
他心里很欣慰，觉得刘建军是个老实的，这么早过来上班，被他撞见了，也不邀功，这么朴实的工人不多了。
又是晚上加班，又是早早上班，厂里就没有这么靠谱的工人。
谁说老同志都是老油条的，不见得。
今年的先进工人，可能也该改改了。也让厂里众人都知道，他对老同志是没有偏见的。
。。。
一早上，刘建军都在想，该怎么妥善地告诉老老头，他真的没钱，盖不了房子。
既要工作，又要忍受着身上的疼痛，还要动脑子想办法，他感觉自己特别不容易，眼眶都红了。
突然，他脑子一下子清醒起来，只等着老老头来电话了。
刘建军听见广播喊他后，先对着自己的身体拍了好几下，疼得他眼泪都快憋不住了，才过去了值班室。
一拿起电话，刘建军就开始不停说了起来。
“爸，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家现在是真没钱，没办法在老家盖房子。
青南她，生病了。前段时间她摔破了头，脑子有脑震荡，还查出了心脏病，花了不少钱。医生都说了，挺严重的，要好好休养。这以后的医药费都不会少。
而且大伟他媳妇，又快要生了，家里又得多出一张嘴。
我本来没想把这些事情告诉你，让你跟着担心，可我实在拿不出钱盖房，也不能这么一直骗你。
我也想借钱啊，可谁家都不容易，哪有闲钱借给我。
我是真的没办法了，只能把实情告诉你。”
刘建军说得声泪俱下，肝肠寸断。
他想到了自己身上的一块块乌青，想到了沈青南的鸡毛掸子，想到了昨天儿子们的所作所为，更是悲从中来。
加上他一夜没睡，眼圈黑黑，演起来更逼真了。
值班室的同事，都看哭了。感叹老刘他们家，这是遭难了，让老刘一个大老爷们都哭了，真的太不容易了。
几度想要张嘴，可以借钱给刘建军，最后还是忍住了。生病不是小事，借钱可能有去无回，他自家也不富裕。
老老头不敢相信：“你媳妇，生病了？”
该不会是故意扯谎骗他吧。
刘建军又哭了：“唉，唉。。。青南身体不好了。。。”
他完全豁出去了，表演得特别认真，收都收不住。反正都已经哭了，也不在乎多哭少哭的。
“什么时候的事？你上次回来怎么也没说。”
老老头听着刘建军的哭声，也开始相信起来。
他想到上次刘建军回家，既没给他带东西，又没给他拿钱，连做饭都是拔的地里的菜。
要不是真的难到一定程度了，他的好儿子是绝不会亏待他的。
刘建军期期艾艾：“没准备告诉你，不想你担心。”
老老头没接话。他又来气了，没准备告诉他，现在又干嘛说出来。不会是让他表示关心，找他要钱吧。
要死了，他可没钱给刘建军，存折上都是他的老本，他自己都不够花呢。
他赶紧岔开话题：“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那房子的事，现在怎么办？”
刘建军保证：“爸，你放心，我下午就请假回来。就是跟人道歉，也会把材料都退了，不会让你为难的。”
老老头急了：“你回来干什么，这点事，我还办不了吗？材料我去退，你好好照顾你媳妇吧，不要回来。”
他根本就没有定材料，刘建军回来不就穿帮了。
“你最近都别回来了，听见没有。”
老老头又叮嘱了一声，直接挂了电话，就怕一会刘建军问他借钱。
至于盖房子的事情，只能暂时缓缓了。现在，保住他自己的钱袋子更重要。
刘建军却愧疚得不行，他爹能这么替他着想，还去帮他退材料，可他居然在骗人。
他擦干眼泪后，安慰起自己，只有先保全了自己，才能更好地孝顺他爹。
他今天要是完不成任务，就要无家可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