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铭山一怔,这才反应过来是自个儿失了言,连忙躬身道歉:“是下官失言了。烦请小哥通禀一声,真是有要事需面见相爷,也是有关你们家夫人之事。”
一听是“有关夫人”的,门房不禁上了心。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尔等在此等候,我且去通禀一声。”
“有劳。”
洛铭山又一躬身,相府的大门当着他们一行人的面,再次无情地合上了。
三人面面相觑,又无可奈何,只能在门前等着。安远侯焦急地来回踱步,洛氏夫妇脸上的神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就他们如今同洛婉玥的关系,还不一定能在相爷面前说上话。
不多时,相府的门重新打开。
“诸位请随我来。”
门房的话令洛氏夫妇轻轻地松了口气,看来,洛婉玥还是认这门亲戚的。也是,娘家也只剩下他们了,不认也得认。想到这茬,洛铭山的腰杆重新直了起来。也不同安远侯谦让了,率先迈进了相府大门,安远侯紧随其后。
一行人在小厮的带领下,进了前厅。
偌大的前厅当中,相府管家顾夜齐正立在厅中,垂手恭候众人的到来,而相府是主人,却连人影都未见着。
三人皆变了脸色,哪有如此的待客之道?
不等安远侯开口问,顾夜齐便率先行礼:“不知侯爷也一道前来,有失远迎。”又转向洛氏夫妇,颔了颔首,“洛大人,洛夫人。”
安远侯才不信顾夜齐会不知他前来是所为何事,但毕竟是在相府,他也只能忍气吞声地朝顾夜齐颔了颔首:“深夜造访,叨扰了。”
“无妨。”顾夜齐应了一声,“诸位请坐。”
安远侯哪儿坐得下,为了他家那不成器的小儿子,他也是拉了下老脸,也不管面前的只是相府的年轻管家,便朝他深深作了一揖:“是本侯教子无方,冲撞了夫人,还请顾相高抬贵手,放小儿一条生路。”
安远侯又看向已经在下首坐下的洛氏夫妇,二人连忙也站了起来,洛铭山连声附和:“侯爷爱子心切,令人动容。洛某实不忍见,便同侯爷一道前来,为赵小公子求个情。烦请通融。”
“对,对,没错没错。”
洛杨氏说不出什么场面话,只能附和洛铭山,一味点头。
“原来如此。”
顾夜齐意味深长地颔了颔首,安远侯以为“有戏”,眼睛刚一亮,便听顾夜齐又接着说道:“不过今夜天色已晚,三位来得不巧,相爷、夫人已经歇息了。还请明日再来。”
安远侯眸色一暗,让赵彻在相府过上一日,还能有命吗?说什么也不能把人留在相府。
“顾管家,本侯夫人着实思念儿子,出府时百般叮嘱,一定要将小儿带回。她有心疾,本侯实不敢令夫人忧心。烦请您通融一二,向顾相通禀一声。”
安远侯边说边从袖子里掏出一叠银票,悄悄地放到顾夜齐的手中。
顾夜齐眉心微蹙,并未接过,神色淡然:“相府规矩如此。在下只不过是府里的一个下人,着实不敢坏了规矩,扰主子们休息。放诸位进来,已是破了例,还请诸位莫要为难顾某。”
安远侯已然放下了身段,未曾想相府里的下人一个个软硬不吃,银票根本送不出去。他额上青筋“突突”地跳,心里满是怒意却又不敢发作。毕竟这里是相府,相府的管家即便是个奴籍,也不是旁人能轻慢的。
不等安远侯再开口,便听顾夜齐命人道:“来人,送客。”
三人便被强行送出了相府,真是一点儿情面也不留。
“废物!”
安远侯“啐”了洛氏夫妇一口,“彻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本侯一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安远侯拂袖而去,洛铭山的脸色也十分难看,洛杨氏更是被吓得嘴唇都泛了白,她抽抽搭搭地拽着洛铭山的衣角:“老,老爷,赵小公子会没事儿的吧?”
“闭嘴!”洛铭山一把甩开了洛杨氏的手,“都是你养出的好女儿!赵小公子最好无事,否则,你们娘俩儿都得抵命!”
洛铭山转头便走,根本不管站在风里瑟瑟发抖的洛杨氏……
——¥招财符¥——
“相爷,夫人来了。”
顾浔之摩挲扳指的手一顿,“带她过来。”
无风看向铁笼里血腥的场面,不置可否地追问了一句:“这……真要带夫人过来?”
顾浔之掀眸,似笑非笑地看向无风:“怎么?还需要本相再重复一遍吗?”
无风身子一抖:“不敢,属下这就将夫人带来。”
话音未落,人便像一阵风似的“飘”了出去。
顾浔之重新垂下眸子,眼里盛着淡淡的冷意,他很想知道,洛婉玥会如何看待手段狠厉的他?是否会像旁人一样,避他如蛇蝎?
“相爷,夫人到了。”
顾浔之还在思忖时,无风便将人带了进来。洛婉玥跟在无风身后,缓步走来。一身白衣胜雪,清婉的面容在昏暗的烛光下,更显温柔,与这阴森的地牢完全不相符。
顾浔之抬眸看向洛婉玥,微眯着眸子,眸色沉沉。
她像是偶入凡间的仙子,与他并不是一类人。众人都道他盛宠无限,只有他自个儿知道,他不过只是那人手里的一把刀,他要他做那不被世人所容的“孤臣”。
顾浔之心内突然泛起不安,后悔让人将洛婉玥带了进来,正准备在她未看见惨况前,命人将她带走,却未料洛婉玥径自走了过来。
“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休息了。不然身子该受不住。”
洛婉玥声音柔柔软软,字字都打在了顾浔之的心上,原本平静的心,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顾浔之突然起身,伸手将洛婉玥捞进了自己怀里,让她的脸紧紧埋在他的胸前:“这便回去。别回头。”
低沉的声音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令在场的守卫皆是一怔,然后全都默默地背过了身去,不敢多看一眼。
洛婉玥一听,便知顾浔之是在说什么。她在顾浔之的怀里轻轻地笑了笑:“我没这么弱。”她顿了顿,“你且放开我,还有旁人在呢。”
后半句明显小声了许多,顾浔之听出了些许娇羞之意。沉默了片刻,还是松开了手。洛婉玥从顾浔之的怀里出来后,便回头朝那铁笼看了一眼。
“怕吗?”
洛婉玥眼睛一眨,便听出了顾浔之话里的深意,他不单单只是问她是否害怕眼前这血淋淋的场面,而是在问她,她是否害怕他。
洛婉玥笑意缱绻地看向顾浔之,毫无惧色地同他对视:“有何可怕的?你又不会伤害我。”长长的睫羽颤了颤,“我困了,相爷,你不困吗?”
休息之前,洛婉玥还要为顾浔之扎一次针,他不睡,她便也睡不了。不然她又何必到这地牢里来寻人?
“困。”
顾浔之在洛婉玥澄澈的眼眸中,只看到了他自个儿的身影,再无其他。莫名便被取悦了,于是从善如流地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