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文学第17章
赵宁是一个不愿意废话，不愿意做废事的人。
他去现场巡视，一定要有目的。
例如这一次去现场巡视，并不是对张叔夜的布防担忧，而是去发俸禄的。
没错，他是去发俸禄的。
因为朝廷财政紧张，守城的禁军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发俸禄了。
人都只是人，你作为老板，长时间不给员工发薪水，再忠诚的员工也扛不住。
毕竟每一个员工背后都有家庭，都要养家。
养家糊口，才是成年人的真实生活啊！
一队人马押送着刚从国库里搬出来的钱，分头行动。
赵宁则往南城门去，他要现场发钱，以鼓励人心。
路边随处可见一些老百姓，他们有的拿着木棍，有的拿着菜刀，还有一些人推着板车，板车上有一些石头，还有人手里拿着长刀。
前面的秩序有些乱。
在另一边一家酒铺里，能听到有人在哭嚎：“我们完了！打不赢了！都快逃命吧！”
那人显然是喝多了酒。
周围一些人脸上也露出了迷茫，忧心忡忡。
“现在还往哪里逃啊，金贼把城都堵死了！”
“朝廷不是已经下令主战了吗，还杀了一个想要主和的高官，好像就是同知开封府尹！”
“杀了又能如何，难道能把金人杀了吗？”
绝望的语气，绝望的气氛。
人们怀念着过去的东京城，那是和平的年代，没有战事，哪怕是冬天，也会有很多人出来赏雪、品茶。
但现在没有人有心思赏雪了。
连往日繁华的东华门外，那些热闹非凡的青楼也门可罗雀。
外面的一些人安静地朝城楼走着，他们当中一部分人是临时调集起来，准备去支援的。
这些人相信，一定能击退金军，一定可以保住自己的家园。
可你不得不承认，大敌当前，整体的气氛是沉重的。
再加上这几年，宋军节节败退，大家对失败已经麻木。
金人不可战胜的概念深入人心，谈金人而色变。
能保住家园，就已经是他们最大的心愿，没有人再奢望能回到从前的生活。
赵宁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他也听到酒馆里那些绝望的声音。
他不怪他们。
他们只是普通老百姓，普通人，在面对困难的时候，尚且容易气馁，更别说面对灾难。
赵宁又走了一段路，往日繁华的东京城，似乎已经完全不在了，剩下的是沉重、压抑和痛苦。
天空还在飘着小雪，云层压得低低的。
前面传来犬吠声，以及一些嘈杂的喧嚣声。
突然，有人在大声喊着：“我们一定能战胜金贼！我们要保卫我们的家园！我们要保卫我们的家园！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们也要决战到底！”
“保卫家园！”
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赵宁寻声望去，却见路边的房子，一个孩童探出脑袋，大声喊起来。
她约莫只有八九岁的样子，模样可爱，但却涨红着脸喊着：“保卫家园！”
赵宁心中一阵感慨和欣慰，老百姓可用啊！人心可用啊！
只是现在大家还没有达成统一战线罢了。
等秦桧把日报办完，朕就开始写大白话的文章！
朕要告诉所有人，我们是可以打败金军的，只是需要花多一点时间，大家要沉得住气，要有耐心。
民心可用，则无敌！
这多多少少打消了赵宁心中的焦虑。
又走了一段距离，离南城门已经不远。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阵惨叫声，几个士兵模样的人，从一间屋子里跑出来，后面一个男子冲出来，大骂道：“你们抢我的东西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们去打金贼啊！你们这帮畜生！”
一个大约十二岁左右的男孩飞快冲出来，一把抱住一个士兵，大声吼道：“这是我们家全部的口粮，你们要干什么！你们都拿走了我们吃什么！”
“去你的！”一个士兵一拳砸在那个男孩身上，那男孩吃疼，但没有放手，而是一口咬在那个士兵手臂上。
那士兵立刻惨叫起来，其他几个连忙围上来野蛮地拉开了那个男孩。
然后对男孩一顿拳打脚踢。
后面的父亲见状快速扑过来，护住了自己家的孩子。
其中一个士兵一边打，一边怒骂道：“现在是在打仗，我们是奉了朝廷的命令来征调粮食，连朝廷的命令也敢违抗，你们不想活啦！”
赵宁寻声望去，一看前面那场景，再一看那些士兵穿的衣服，那不是禁军么？
那还真是禁军！
北宋末年的禁军，还真就是这个德行。
或者说，相当一部分禁军是如此。
经历了宋徽宗一朝，禁军基本上废掉了。
当然，有真正的好苗子，例如荆超这种人，但相对整体来说，不多了。
史书上就有明确记载，金军第二次围东京城的时候，禁军中有人不守城，专门趁乱抢劫民众，和土匪没有什么区别。
赵宁见到这样的场景，顿时怒道：“岂有此理！荆超，你带着人去将那几个人给朕抓过来！”
“是！”
现在有荆超这种人，真是方便太多。
高俅就让他去搞情报、抄家一类的轻松活，毕竟年龄大了。
荆超带着十来个禁卫军，冲过去，便将那些军士给擒住。
其中一人还有说有笑：“诶，自己人！自己人！咱们也是禁军！咱是侍卫亲军步军司的！”
侍卫亲军步军司，三衙之一，也属于禁军。
荆超狠狠说道：“都闭嘴吧！”
这时，赵宁已经带着人走了过来。
周围围观的人慢慢变多起来。
赵宁翻身下马，走到那被打伤的男孩面前，准备去将他搀扶起来，那男孩显然有些害怕，往自己爹爹怀抱里缩了缩。
那男子见赵宁的穿着，再见跟着他一起来的这些人，就知道赵宁是个大人物，连忙抱起自己的儿子，后退了两步。
这种被畏惧的感觉，对于21世纪的人来说，其实是陌生的，并不太好。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他现在是皇帝，别人畏惧自己，也是合理的。
“没事吧？”
男孩很懂事地摇了摇头：“没事。”
他也不过才十二岁，在21世纪，差不多读初一？
正是被父母和老师呵护的年龄。
他又想起刚才在窗户那里看到的那个女童。
当战争一来，最终受苦受难的还是黎民百姓啊！
赵宁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你很勇敢。”
说完，转过身看着那几个禁军士兵，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阴沉得像结了冰一样。
“这是陛下！”
那几个禁卫军士兵一听，连忙跪在了地上，全身都发抖起来，明显受到了惊吓。
（宋朝官员以外的人见到皇帝，自己愿意跪就跪，不愿意跪可以不跪，自由度很高）
他们颤颤巍巍道：“参见陛下！”
“是谁让你们在这里抢老百姓的东西的？”赵宁压低语气，怒道。
一共八个人，八个人抢一家人的东西。
他们支支吾吾，额头冒冷汗。
“说！是谁让你们动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