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为后:她成了陛下的朱砂痣》第8章 不该知晓的信
安延城归属晋国,处于称霸草原的柔然与晋国的交界地带,随时面临战火侵扰。
几年前两国签订盟约,柔然与晋国表面互称友邦。柔然可汗称晋国皇帝为兄,晋国则以上国之姿每年赐给柔然绢银三十万两。
如今正逢来之不易的和平,安延城内的人口比之其他地方城池依旧不多,却像路边的杂草,历经践踏,生机不灭。
城门东市,每三日安延城最热闹之处——
赵晏晨熟练接过胡商递来的钱口袋,倒出铜币一枚一枚数清楚。换做不久前,他一定想不到自己会有视财如命的一天。这次卖皮货赚了不少,依照计划,沈瞳熙攒够了路费,不日将会带上她师父的骨灰前往江南叶落归根。
同时,也真正到了他该离开的时候了。
回去的路上赵晏晨刻意走得慢了些,想把路过的每一处都清楚印入眼中,记在脑海。
此处承载了他的落魄、漂泊……以及内心那方以为早已失却的柔软。
十几年来,他第一次清楚感受到自己活得如此真实。不用戴上面具,没有虚与委蛇,说话不用前后推敲刻意斟酌,无需费心思考他人说的每一句话中是否都别有深意。
一股名为依恋的情绪自心头而生,无论是草原上摇曳的衰草,刺骨的风,亦或是沈家简单热气腾腾的饭菜。就连身上这件粗布衣在他看来都比名贵衣料柔软体贴。
有几次他甚至有一种冲动,虽然理智不停提醒他这是极其错误并且不切实际的想法,倘若他选择听从,后果不堪设想。
他要面临的将会是失去目前拥有的一切,失去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挣得来的机会,同时失去自己在那个人眼中的价值。
一个人存在就一定会有价值,不分高低贵贱,而一旦失去价值,这个人就等于直接失去存在于世的资格。
赵晏晨清楚自己的价值,并且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因此很快抛弃错误的想法。自从预感自己离开日期将近,不,应该是时间更往前一点,自他被沈家收留伊始就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他的行踪。
到底是该让京城的人知道他出现在淮州,还是现今他所待的安延城。
依常理而言,遇到刺杀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目前最应该做的便是把自己尚在人世的消息迅速传递回京。如此,人身才有保证,顺道告诉京中那许多坐着看戏的人,告诫他们,有人按捺不住,他们也别事不关己。
然而他不能,所有人都以为他终于受到重用,只有赵晏晨自己清楚,在那个人心中,比起儿子的身份,他对于那个人而言,更适合当一件趁手的工具,一枚听话去搅乱棋局的棋子,一块最好用的磨刀石。
报信回京只会让那个人觉得他愚蠢,以及让主母和那群兄弟知晓,他胆怯了。
既然敢在他奉命前往江南的路上下手,想必早想好退路,不怕会被牵涉其中。比起眼睁睁看自己可能会因江南淮州那事借势而起,扶摇直上,沾上刺杀嫌疑再撇清无疑只单纯要使他们多费些周章,而后果足以承受。
有不少人正等着他命丧黄泉的消息,若是知道他没死,定不会甘心眼睁睁看他好好活着回京。
倘若当初就选择立即传信,怕是该等的人没等到,杀手就已先到一步。
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对付那些人不过是蚍蜉撼大树,自不量力。把自己的头割下来双手奉上,赵晏晨自认并无受虐倾向,他不做砧板上的鱼,要做就要做拿刀的人。
所以他更应该去淮州,把那些人绝不想要他插手知晓的事牢牢掌握在手中,成为一根刺死死卡住咽喉,叫他们食不下咽,坐立不安。
然后,在一众瞩目中高调回到京城,只有这样,那些人就算再想做手脚,也得仔细掂量清楚。
既然敌强我弱,敌暗我明。与其整日心惊胆战,不如背水一战,堂堂正正站在太阳底下,让那些躲藏在阴影中的手伸不出来,无所遁形。
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只要赵晏晨能平安到达淮州,不用像沈瞳熙那样千辛万苦积攒路费,只需要一封信,一封很普通的问候信。
中途唯一出现的变故,就是这封信在指定时间被送去北方最显赫的那座府邸之前,先被沈瞳熙见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