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文学时琛不动声色地将“可怜”替换成了“乖巧”，毕竟那些街头巷尾的闲言碎语他听过不少。
这片小巷子邻里，门户相对。
门前的空地就是天然的“八卦场”。
夏日傍晚，大伙聚院子门口乘凉，冬日便在那晒太阳。
时琛住久了，哪怕是不常出门，偶尔听到几句那些关于许雾的议论，也不足为奇。
“恩恩这孩子确实可怜，爸妈有了弟弟后，她就成了家里的免费保姆。”
“哪家的高中生放着晚自习不上，跑回家给弟弟做饭、辅导功课，这家人真是拎不清，可惜了这么好的苗子。”
“瞧瞧我们家那个，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好吃好喝供着，家教也请了不少，可每次考试就那点分数。再看看人家许雾，没享受过一天父母的疼爱，却直接被保送进一中。”
这些诸如此类的话。时琛当然不会明说。
而这时的许雾，她微微垂眸，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片刻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
她心想，既然自己是从福利院接来的，那么周舒萍就没有经历怀孕生子的过程，邻居们知道这事也就没什么稀奇的了。
从前，她从没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放在心上，也没有深入思考这些问题，说到底，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今天，时琛戳破了这层窗户纸，她大哭一场，心中的难过竟然也消散了许多。
许雾神色诚恳，语气平淡：“我不到五岁的时候，就在爸妈房门口听到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可这么多年来，我从没问过，他们也绝口不提。”她轻轻扬起嘴角，笑容中满是自嘲，“其实，一直都是我在自我欺骗。”
原生家庭带来的伤痛，时琛也感同身受，只是他们的经历类型有所不同。
这时，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许雾之前哭得那样伤心欲绝了。
从他开始留意起许雾，就知道她的养父母对她并不亲厚。
时琛虽然不擅长安慰人，但也大致猜到了她努力学习的缘由。
为了缓和这种沉闷的气氛，时琛清了清嗓子，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你打算考哪所大学？”
许雾眉眼一挑，不假思索地回答：“帝都医学院。”
“985高校！热门的医学专业分数线至少得650分，护理类专业560分左右。”时琛接着说道。
“我当然是想当医生，护士的工资可不高。”许雾坚定地表明自己的想法，眼神中透着一丝倔强。
时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那你现在能考多少分？”
许雾的神情瞬间黯淡下来，声音也不自觉地低了几分：“最高也就600分，理科成绩刚刚及格，也就数学稍微好一点。”
“理科刚及格就能考600分，你当初怎么没选文科？”时琛对她感到佩服，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许雾却理直气壮地说：“理科的就业机会多呀！而且我初中的时候可不偏科。”
她凭借自身努力去学习，实在不易。
从小到大没有上过补习班，父母更不可能管她学习，整个高中更是没参加过晚自习。
时琛也清楚的，她的语文和英语成绩在年级里一直名列前茅，从未掉出过前列。
这一天，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饭后时琛竟然让许雾把近期学校考试的数理化试卷拿过来，细细研究起来。
等到他对着许雾分析完问题，又有些恍惚。
时琛突然发现，自己今天的行为超乎寻常的多事，不太像他的一贯作风。
短暂思索后，时琛定下规矩：“以后每天数理化各做一套模拟试题，做完自己对着答案先批改，然后我再给你讲解。”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些严肃，“其他时间别来打扰我，有问题也先留着，讲题时间不能超过一小时，如果错太多，那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的确，时琛自认对她有着心软，可他并没有责任去考虑这么多。
而许雾则心想，就自己这错题量，恐怕一张试卷的错题都得花上一小时才能讲完。
但第一天就能让时琛答应给自己讲题，她的心里已经满是欢喜与满足。
许雾深知，做人不能过于贪心，一切都得循序渐进，得慢慢来。
……
时琛的话音刚落，手机那熟悉的自带铃声便骤然响起，急切地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许雾的目光扫向时琛，清楚地看见他接电话前，先是眉头紧紧蹙起，神情中透着一丝犹豫，似乎在纠结要不要接这通电话。
等停顿了几秒后，他才缓缓伸出手，将电话接起。
许雾是个极为通透且识趣的人，她趁着时琛接电话的当口，赶忙转身，快步走向厨房去切水果。
她的身影在厨房忙碌着，心却不由自主地留意着客厅那边打电话的动静。
她一边拿起水果刀，一边心里对时琛家里的情况好奇起来。
暗自思忖着：想必他接的这通电话应该是家里一位重要的长辈打来的吧？
可出乎许雾意料的是，时琛对电话那头的人并没有丝毫热络之感。
他的态度冷淡而疏离，回复时基本上是对方说一句，他才简短地回应两个字，声音也没有什么起伏。
这通电话没持续多久，最多也就两分钟，此时许雾这边的水果都还没切完。
她不禁在心里轻轻感慨：果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呐！
瞧这模样，时琛有着这么优渥的家庭条件，家庭氛围也是这样不和谐，甚至连一年一度阖家团圆的春节都要一个人过。
等许雾端着水果回到茶几旁时，时间已经指向九点。
按理说，她今天的任务已然圆满完成，是该回去了。
可不知为什么，许雾心底莫名地不想走。
毕竟这可是大年三十啊！这么早一个人回去，也只能独自捂冷被窝，那也太辜负这难得的好心情了。
说起来，抛开时琛刚刚透露的那件事不谈。
许雾今天的心情可是格外愉悦，甚至比那次考了600分还要高兴。
于是，平日里抠抠嗖嗖的许雾在茶几地毯边坐下后，她带着笑意看向沙发上的时琛，提议道：“今天可是年三十，要不我们出去放烟花吧？你在家等会儿，我去前面巷子口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