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乖,你逃不出朕的五指山》第3章 选后
转眼沐宁姝长到了十五岁,在这几年间她除了时常思念娘亲外,在外祖父的呵护下过的随心畅意。她像娘亲当年一样,游历山河,由于小时与娘亲在河西生活,对河西一带风土人情念念不忘,外祖父也时常教导她: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她便回时常河西游历。
河西沐氏统辖凉州、甘州、肃州、瓜州等辽阔地域,她行至戈壁、荒漠、草原、绿洲、雪山脚下,赏大漠孤烟、海市蜃楼、敦煌佛窟,学习酿制葡萄美酒、各族医术药理,绘制河流、地貌、部族村落舆图,增补娘亲当年留下的地方志。并将舆图和地方志抄录一份交给父亲,希望对沐家有用。父亲看着十五岁的沐宁姝,一时无语,仿佛看到了当年的爱妻。
沐宁姝本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但危机在人无知无觉时来临了。
一日,沐宁姝在长安的家中早起梳洗完毕,立刻被外祖父唤到书房,走进书房,沐宁姝惊讶的看到了半年未见的父亲。
外祖父与父亲皆是一脸凝重,父亲更是双眉紧锁。沐宁姝见过礼后,出声问道:“祖父、阿爹,是出了何事?”
外祖父招手让沐宁姝席地而坐,徐徐说道:“姝儿可知,当今陛下怕是要收回节度使的地方治权了。”
沐宁姝点点头,这事她因沐家的关系,早有耳闻。此事说来话长,大周朝初期,为减少战乱产生的流民,鼓励农耕,一直延续前朝实行的均田制。将无主的土地分给无地的农民耕种,遏制豪强门阀对土地的兼并之风。
不少农夫成为朝廷的府兵,在和平时期耕地种田,在驻地将军带领下进行日常操练;战争发生时,由朝廷另派将领聚集各地府兵出征。平时为民,战时为兵;兵不识将,将不知兵。府兵子孙后代皆有土地,全心全意为国家效力,大大减轻军队补给压力,各军镇将军也无法拥兵自重。
然而随着大周朝疆域的不断扩张,边境抵御外族的压力愈来愈重,为防御外族的骑兵作战,朝廷只得将地方治权交给驻地将军,各地节度使总揽地方军政大权,极大地提高了军队的军需调配和机动作战能力。
但随着节度使权利扩张,无人约束,一些地方节度使逐渐控制了当地的盐税铁矿,对拥有土地的农户横征暴敛,农民不堪重负,只得被迫卖地逃亡,豪门的土地兼并之风又起,而朝廷也已无地可分。
节度使逐渐招募越来越多的流民充军,流民一旦入伍,便只操练备战,不再生产种地,只能依附军镇将领。久而久之,使士兵只知将帅,不知朝廷。节度使逐渐做大,恐有地方割据之患。
沐宁姝言道:“当今朝廷为防日后军镇作乱,必然会在天下太平时收回节度使的地方治权,下一步应该还会在边境设派刺史、监军,军政分治,改革募兵制度。不过吗……”
“不过看陛下要先拿哪方节度使作筏子,我河西军有七万之重,扼守中原与西域连接的咽喉要道,我沐家又与范阳节度使联姻,恐怕这次沐家要首当其冲了。”沐宁姝的父亲接口道。
沐宁姝安慰道:“阿爹,毋烦忧,朝廷这样做也是势在必行,我沐家虽没有反心,这样下去难保其他节度使不生反意,边疆战事结束才十几年,又要天下大乱。况且朝廷又不会将沐家怎么样,不过是让各地节度使回到大周朝初期的样子,只治军不插手地方政务罢了。”
沐宁姝的外祖父叹了口气:“没有这么简单,沐家可以心甘情愿顺从朝廷,为天下做表率。奈何当今陛下始终是不放心,怕沐家表面臣服,暗中联络其他节度使,联合反了朝廷。所以,陛下需要沐家给一个保证。”
“陛下已行弱冠之礼,尚未大婚……”父亲看向沐宁姝,没有说下去。
外祖父望向窗外:“姝儿,你是河西沐府唯一的嫡女,我张氏在朝堂文官中亦有声望,陛下要立你为后,以安天下各方之心。”
沐宁姝脸色有些苍白,半晌无语,父亲心疼道:“为父知吾儿不愿,为父这就上奏陛下,言汝为亡母祈福,已入道观出家,待风声过去,为父悄悄接汝去西域,到时远离长安,安度余生。”
沐宁姝摇摇了头:“阿爹,不要关心则乱,陛下圣意已决,如沐家不让女儿进宫为后,就证明沐家已有反心,陛下岂能容忍?”
父亲心疼地看着沐宁姝:“汝自由自在惯了,进宫为后,一生被困,岂非只能煎熬度日?”
沐宁姝笑容疲惫却目光坚定:“阿爹,只要心中有丘壑,眉目作山河,自可随遇而安,赏四时之景,看花开花落。”
外祖父赞许地点点头:“说得好,况且陛下要除旧革新,正需要沐家和张家的鼎力支持,必然不会慢待姝儿。咱们也必不会让姝儿被人欺负了去。”
半月后,沐家和张家接到了圣旨,立沐宁姝为后,择日大婚。后来,虽因太后薨逝,将婚期延后三年,但立后旨意已昭告天下,在世人眼中,沐宁姝不过是花三年时间备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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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大婚第二日的清晨,已是巳时,寝殿内还是一片寂静,一缕晨光透过帷幔落在沐宁姝的眼眉上,她悠悠转醒,慢慢睁开眼睛,习惯地嗅嗅鼻子,想要闻到自己闺房旁花圃的清香,然而只有一股龙涎香从身旁传来。
沐宁姝完全清醒了,她不再是外祖父家无忧无虑的娇儿,已经入宫为后了,未来几年怕是有很多事要应付。人前做好无可指摘的皇后,人后周旋在皇帝和后宫嫔御之间,掌管后宫事务,直到朝廷的新政推行完毕,沐家安然过关。
没错,沐宁姝从一开始就没想要在这宫中呆一辈子,她自小游历广阔,怎会甘心做一只笼中鸟,依附一个男人的情爱过活?
她自小胆大心细,遇事极有主见,谋定而后动。一早便下定决心,待到沐家安全后,就想办法脱身。因这个想法太过惊世骇俗,且一不小心便牵连甚广,她从未对任何人透露过。
沐宁姝目前的要务有二,一是不能让自己怀上龙种,否则日后将无法脱身;二是不着痕迹布局,谋划脱身计策和逃跑路线。
第一件事好办,她精通西域和中原医术,甚至偏远部族的巫医秘方也有所收集。在游南邵国时,曾学到一种乌蛮族的避子秘药,此药方用南邵特有的数十种药材研制而成,气味清雅,无需口服,只要放在香囊内,挂在卧榻周围或佩戴在身上,就可使妇人避子,药性温和,对身子伤害极小。
她在三年待嫁期间,以制作香丸为由,让沐府从南邵国分批采买药材,又亲手添加些无关紧要的普通香料,混淆视听,制成香丸,带进了宫。如今一个装有香丸的香囊就在自己的枕下。
至于第二件事,要想脱身又不牵连家人,只能诈死,可以再随陛下出宫避暑、游猎时寻找机会。沐宁姝几次游历西域,对从长安到西域的路很熟悉,一旦摆脱皇宫,她计划前往大周朝最西边的边陲重镇——碎叶城。那里人口繁盛,民生安稳,远离长安,正可以大隐隐于市,是个归隐田园的绝好去处。
想到这里,沐宁姝振作了起来,决定起身。大婚三日后,皇后还要受后宫嫔御及朝廷贵妇的朝贺,需要慢慢准备各色赏赐,记住各位命妇的品级和皇室宗亲的辈分,虽然进宫前已得老尚宫教导,但还需温习一下。
沐宁姝一动,顿觉身体酸软,她睃了皇帝一眼,慢慢撑起身体,悄无声息的从卧榻一侧爬下去,爬到塌边,刚要着履时,一只健壮的手臂从身后抱住她的腰,毫不费力的把她拖上了榻,她又被萧岑圈在了怀里。
萧岑慵懒的眯着眼,嗓音略带沙哑:“皇后急着下榻作甚?难得三日朕不必上朝,皇后陪朕好好松泛松泛。”
沐宁姝尽量放松地趴在萧岑身边,轻声说道:“臣妾睡不着了,想去看看给命妇的赏赐,陛下再歇歇吧。”
萧岑收紧了手臂,迫使沐宁姝贴在他的胸膛上,笑道:“皇后睡不着了,那就做些别的,其他事有尚宫局的人在,皇后不必太操心。”说完,手便开始不安分起来。
沐宁姝脸色微红,凑近萧岑的耳边低声道:“臣妾身上还有些酸疼,还望陛下怜惜。”
萧岑哈哈一笑:“既如此,朕就与皇后一同起身吧。”
帝后梳洗更衣完毕,用过早膳后,萧岑就要离开了,皇帝新婚头三日虽不用上朝,依然有不少奏疏要看,治理一个疆域辽阔的帝国,总需勤政。
沐宁姝起身恭送皇帝去紫宸殿,萧岑临走前低头附耳道:“皇后昨夜辛苦了,好好歇息。”说罢,眼含笑意而去。
沐宁姝看着萧岑离去的背影,也懒得作娇羞状,她的表情归于平静,心中暗想:萧岑果然是个英主,这些年表面不动声色,心下却能够稳扎稳打,步步为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