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文学李竹茹脸上那种看透世事，天底下再奇怪的事情发生在眼前都不会眨眼的淡然，在今日终于出现了松动，而这一切的源头不过是周冉炵一个诚挚的邀请。
久久没有得到答复的周冉炵嘴巴一瘪，眼睛浮现出委屈的神色，虽然没有掉眼泪，可眼眶里的泪花已经摇摇欲坠。
她像是不在乎一般，嘴硬道：“不喜欢就不喜欢，反正赵嬷嬷也不喜欢。”
李竹茹回过神来就看到一只小嘴撅得能挂油壶的小不点，嘴上硬气，但飘忽的小眼神却暴露了她的试探和诉求。
李竹茹心里叹气，看了一眼旁边尴尬到无所适从，满脸写着“完了，秘密暴露了”，不愿意和她对视的赵嬷嬷，心里对她倒是有改观。
面对四公主如此小众独特的爱好，赵嬷嬷平时居然还能坚强地照顾四公主，甚至还十分有竞争意识，是个很擅长催眠自己的人。
只不过，难道对于赵嬷嬷而言，蜘蛛这种爱好比看不见的朋友好接受？
李竹茹手还搭在周冉炵稚嫩的肩膀上，她话里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可小小的身体并没有远离李竹茹。
“四公主，奴婢没办法骗你奴婢喜欢蜘蛛，但四公主愿意和我说一说你喜欢的蜘蛛吗？”
李竹茹都佩服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内心真的沧桑了，还是年纪大了腿脚不敏捷。
换做是十年前，不，哪怕是五年前，若是有人和她说这种话，她可能会本能地跳开。
周冉炵小耳朵动了动，偏过来一点点，“姑姑也不喜欢蜘蛛吗？宫里没人喜欢。”
李竹茹实在是没办法昧着良心说喜欢，毕竟说了第一个谎就要用无数的谎去圆。
若是有朝一日四公主真抓一只蜘蛛送到自己面前，邀请一块欣赏蜘蛛……她光是想想这个画面，眼前都浮现出八只腿张牙舞爪的大蜘蛛，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李竹茹咬着牙坚持道：“四公主，奴婢确实没有仔细欣赏过蜘蛛的美，而且奴婢对于各种虫子都害怕。”
周冉炵发现了另外的角度，“大人也会害怕？”
李竹茹可没有被幼崽发现恐惧就羞耻的特性，毫不犹豫地点头，“那当然，任何人都会有恐惧的东西。奴婢不知道其他人，但对于奴婢而言，各种虫子、蛇、会伤人的老虎狮子，甚至是家养的猪，都会感觉害怕。”
周冉炵这次这次偏转过来，和李竹茹面对面盘腿坐着，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姑姑不怕，我会保护姑姑的。”
小小的这么一个还在奶声奶气的说保护她，李竹茹只觉得治愈和温暖。
“谢谢公主保护奴婢。”李竹茹心领了她的好意，转而问起蜘蛛的事情来，总不能因为害怕就忽视，“四公主为何会喜欢蜘蛛？是只喜欢蜘蛛吗？”
周冉炵说到这些兴致起来了，“我喜欢各种虫子，蜘蛛是我最最最喜欢的。”
李竹茹面色不改，心里催眠自己，不就是喜欢蜘蛛嘛，不就是喜欢虫子嘛，小众的爱好虽然小众，但又不是不存在。
“蜘蛛和蜘蛛也是不同的。有的蜘蛛肚子上毛毛很多，有的则是基本没有；有的蜘蛛肚子是圆圆的，有的肚子就有很多边边，还带漂亮的颜色；有的蜘蛛像蚂蚁，有的蜘蛛牙齿是红色的……”
李竹茹听了一耳朵蜘蛛，慢慢的收起轻慢的心。
四公主并不是幼崽顽劣般的抓虫子玩，她是真用心去观察过蜘蛛的不同，这已经不单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反而真像沉浸其中。
她剩下的唯一一个问题：周泓安是如何允许她玩蜘蛛的？
不用动脑子都能想得到，光凭她一个三岁多的小公主，总不能在皇宫徒手抓到这么多不同类型的蜘蛛。
李竹茹认真安静的倾听，面上没有抗拒没有害怕。周冉炵讲得手舞足蹈，手还配合的比划各种蜘蛛的动作和大小，小脸上的委屈和不被理解早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开心。
周冉炵突然停下来，李竹茹还意外，周冉炵盯着她，认真地说：“姑姑，你真的和父皇说的一样好。”
宫里没有人愿意听她说蜘蛛。
其实不爱听她也不是非得说，毕竟父皇说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喜欢，不可以强迫别人喜欢。但每次她看蜘蛛的时候，总是有很多人阻止她，一直说这不是公主该喜欢的东西。
她不喜欢。
李竹茹一愣，伸出手轻轻的摸摸她的小脑袋，周冉炵的头发很软，在她抚摸的时候还会主动蹭蹭，像是一只独立有主见但又很讨人喜欢的小猫。
“那是因为四公主讲得真的很好，奴婢活了三十多年，对蜘蛛的了解和认识，都没有四公主知道的多，四公主很厉害。”
李竹茹真诚无保留的夸赞，反而叫眼前说起蜘蛛都毫无惧色的小姑娘羞涩了，只不过比起需要装模作样的大人，她哪怕是羞涩，水润的眼睛也表达着热切的情绪：
多说，爱听。
李竹茹扑哧一笑，收回手时，周冉炵还有些失落，可惜地看着她的手。
“四公主对蜘蛛的认识比奴婢都要多，那也应该知道，很多蜘蛛都是会咬人会伤害我们的。四公主能不能答应奴婢，日后若是遇到喜欢的蜘蛛，不要伸手去抓？”
夸赞归夸赞，但安全教育依旧是第一位。
周冉炵瘪瘪嘴又开始不情愿，李竹茹承诺道：“四公主喜欢蜘蛛，可以问皇上要。他是你的父亲，只要四公主不伤害自己，皇上没有理由拒绝，不是吗？”
周冉炵点点头，“父皇送给我过几只蜘蛛，但都被封起来，我只能看。”
果然是周泓安的纵容。
李竹茹：“是啊，但如果公主被蜘蛛咬伤，那无论是皇上，还是您的母妃，都会阻止你再玩蜘蛛的。”
周冉炵似乎被吓到，小小的脑袋仔细衡量哪个更难接受，最后勉为其难答应，“好吧，我答应姑姑，不会自己去抓蜘蛛。”
小孩子的思维跳转就是很快，“姑姑，你还没说大娃后来有没有救到爷爷。”
“……”
李竹茹只能继续往下说，别说周冉炵，就是旁边的赵嬷嬷瞧着低眉顺眼恭敬地站在那，有时候也会忘情的抬起头来听。
“大娃是个力气很大的小朋友，可是他只想着用力气大解决问题，加上着急救爷爷，被蜘蛛网网住后……”
到最后，周冉炵虽然很想听完，可身体却撑不到那么晚，努力挣扎了几下还是睡过去。
李竹茹将她放在床榻上，陪了她一会儿，等到她熟睡后才转身出去。
一出门，就见到长身鹤立的周泓安独自在长廊外，身姿挺拔，面容不苟言笑，有一种苏世独立的疏离感。
李竹茹缓缓靠近，周泓安转身望着她。
李竹茹突然开口：“不冷吗？”
一瞬间，所有唯美气氛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