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文学“爷爷，他、他好像又醒过来了！”
“真的吗？太好了！”
地下城，某条漆黑的走廊角落，仅有一盏微弱的灯光，竭力散发出些许昏黄黯淡的光亮，勉强照亮周围一小片地方。
一位老者此刻正双手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神色略显焦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旁边简易担架床上躺着的少年。
“这孩子的意志力强得很呐，这都已经是第二次醒来了。”
老者微微叹息，话语里满是感慨，“看来他对自己的伤势，心里很有底。”
老者轻轻把碗搁在床边，扭头看向少女，温声嘱咐：“晴儿，你把这碗药给他喂下去吧。”
“好。” 少女乖巧应了一声，在床边缓缓坐下，伸出手拿起药碗，又舀了几勺汤药，小心翼翼地凑近少年嘴边，试图喂入他口中。
担架上的凌逸，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像是在努力挣扎着睁开眼睛，又好像不想睁开。
“爷爷，这样不行啊，凌逸哥哥根本不肯喝药。”
“没事，让他睡吧。”
老者摆了摆手，神色平静，似乎并不太在意，“或许是有些心事，他不愿意接受现实而已。”
“那该怎么办呢？”
少女咬着下唇，目光始终停留在凌逸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满是揪心。
此时的凌逸，双目无神、涣散，脸色惨白得吓人，整个人瞧上去虚弱至极，不过好在那呼吸虽然微弱，却还算平稳，生命的火种并未就此熄灭。
“时间。” 老者目光悠悠望向远方，口中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只有时间，才能慢慢唤醒他心底的执念。”
“可是这样的话……”
少女犹豫了一下，终于咬牙做了决定，“爷爷，我明白了，那就按照您说的做吧。”
……
往后的几天，凌逸依旧像丢了魂儿一般，不吃不喝。
不管少女怎么哄，怎么劝，他就是牙关紧咬，死活不肯张嘴，任由少女想尽办法灌药，也无济于事。
他整个人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呆滞，麻木，看似平静无波的表情下，却藏着一颗无比悲痛的灵魂。
这种状态持续了五天之久。
这天夜里，老者和少女费力地拖着简易担架床，缓缓来到了走廊尽头。
这是地下城最外层，靠近地面入口的荒废地带，四处断壁残垣，基础设施崩塌得七零八落，通道杂乱无章。
蜿蜒曲折的古老矿道纵横交错，其间，腐朽的矿车随意散落，生锈的挖矿器械东倒西歪，还有一堆堆残骸堆积在一旁，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爷爷，今天好像没瞧见鼹鼠的尸体呀？”少女紧挨着老者站着，微微仰头，目光望向前方，小心翼翼问。
往常，那些进入地下城的拾荒者们，大都会在洞口跟鼹鼠展开一场激烈厮杀，每次都会有不少鼹鼠横尸当场。
可今儿个，这周遭却连半条鼹鼠的影子都寻不见。
“应该是被其他拾荒者清理掉了。” 老者神色淡淡地瞥了一眼周围，脚下不停，继续稳步向前走去，同时不忘回头叮嘱少女：“晴儿，不管待会儿听见什么动静，瞧见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千万别惊慌害怕，一定要稳住，知道不？”
“嗯！” 少女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坚定，“爷爷，我记住了！”
“那好，你跟紧我后面。” 老者一边拖着担架床，一边低头看了眼凌逸，随后转身，朝着矿道深处大步迈去。
少女紧随其后。
刚踏入矿道，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便直刺耳膜，伴随着那刺鼻的酸腐味与熏人的霉烂气息，呛得人直想咳嗽、作呕。
少女不禁皱了皱秀气的小眉头，下意识地双手握拳，指尖都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别怕，爷爷在这儿，会护着你的。” 老者像是察觉到了少女的不安，回过头，用手语轻柔地安抚了她几句。
少女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恐惧与不适。
她和爷爷来这儿已经几十次了，每一次都会遭遇这般糟糕的情况，可每一次，她都咬着牙，强忍着心底的恐惧与恶心感，跟着爷爷一起，把那些鼹鼠尸体清理干净，再拖回拾荒者工会，换些生活所需的物资。
如果不这样的话，那他们就只能饿肚子了。
“爷爷……” 少女刚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嘘！” 老者眼疾手快，迅速伸手指了指前方，示意少女别出声，“别说话。”
少女乖乖点头，屏住呼吸，一步步跟在爷爷身后。
在矿道的拐角处，一只体型硕大的鼹鼠映入眼帘。
这只鼹鼠体长约 40 厘米，模样跟普通鼹鼠有几分相似，全身覆盖着灰褐色的粗糙皮肤。
此刻，它正撅着屁股，奋力挖掘着带有金属成分的土石，那对圆溜溜的瞳孔里，闪烁着贪婪与凶狠的光芒。
“吱吱……吱吱……”
它察觉到有人靠近，停下动作，发出一阵刺耳的叫声，不过倒也没有立刻张牙舞爪地扑上来攻击，反倒像是在跟他们打招呼一般。
【警告】
【检测金系生物 – 铜齿鼹鼠】
【危险程度：F 】
【特点：形似普通鼹鼠，却有一对铜制般坚硬且闪耀微光的门牙，体长约40厘米，浑身毛发粗糙，常穿梭于地下城废弃的矿道，挖掘带有金属成分的土石。】
【攻击手段：凭借尖锐的门牙啃咬敌人，偶尔也会群体出动，依仗数量优势让对手防不胜防，但不会主动攻击人类。】
【食用部位：后腿肉，肉质紧实，富含一定矿物质，烹饪后可补充少许体力，不过因长期啃食金属，带有淡淡的铜腥味，需搭配香料食用。】
【杀死掉落：有百分之百的概率掉落末品金灵石。】
……
“吱吱~吱吱~”
铜齿鼹鼠见老者站在那儿没什么反应，再次扯着嗓子发出怪异的叫声，还歪着脑袋，用它那双铜色的眸子直勾勾地注视着他们俩。
老者不慌不忙，熟稔地从身后背包里取出一块崭新的金属矿石。
“咯吱~”
金属矿石刚一露面，铜齿鼹鼠那原本就贼亮的眼睛瞬间放光，后腿一蹬，猛地扑了上去，张开尖利的獠牙，迫不及待地撕咬起那块金属矿石。
“吱吱~吱吱~”
它一边咬，一边发出兴奋而又狂热的叫声，那模样，仿佛在欢快地叫嚷着：快让我尝尝鲜！
“哧啦” 一声脆响，金属矿石在它那铜制门牙的啃咬下，瞬间断成两截。
“吱吱吱吱……”铜齿鼹鼠愈发兴奋，叫声愈发高亢，埋头继续啃咬，吃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吱吱吱~吱吱吱吱！”
可就在它吃得正欢的时候，突然，铜齿鼹鼠浑身剧烈颤抖起来，身体疯狂扭曲，像是遭受了极大的痛苦。
它在地上挣扎了一阵子，随后便彻底没了动静，直挺挺地躺在那儿，一命呜呼。
老者面色如常，仿若见惯了这般场景，转身看向少女，用手语认真嘱咐：“晴儿，收拾完鼹鼠的尸体，咱们马上离开。”
“好。” 少女应了一声，迅速蹲下身子，手脚麻利地将鼹鼠的尸体收拾妥当。
就在她收拾的过程中，不经意间瞥见铜齿鼹鼠的身体里面，似乎有什么金黄色的液体，正源源不断地从它身体各处涌出来，流淌到脏兮兮的地面上，在微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这、这是怎么回事？” 少女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捂住嘴巴，满脸的难以置信，目光死死地盯着地面，心脏怦怦直跳，“那是什么？”
其实，她心里隐隐约约已经猜到了几分，可又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测。
“是末品金灵石！” 片刻后，少女终于忍不住惊呼出声，声音里满是按捺不住的激动。
发财了！
发大财了！
她和爷爷来地下城几十趟，毒死不少铜齿鼹鼠，却从来没有见过一次真正的末品金灵石，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只鼹鼠体内发现了一枚。
“吱吱！”
然而，还没等她从惊喜中回过神来，一声凄厉的尖叫骤然划破寂静。
“吱吱吱吱吱！”
“轰隆隆！”
伴随着一阵地震，只见一只只铜齿鼹鼠，仿若潮水般从四面八方的隧道里蜂拥而出，个个露出狰狞獠牙，嘶吼着，朝着他们这边疯狂扑来。
“吱吱吱吱！”
“吱吱吱吱吱！”
老者吓得脸色惨白如纸，急忙伸手拉住少女，朝着不远处的矿道入口拔腿狂奔。
可就在慌乱逃窜之际，他们却突然惊觉，落下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准确来说，是一个人，凌逸。
“该死，晴儿，你赶紧带着小逸先走，我来拖住它们。”老者心急如焚，一把将凌逸塞到少女怀里，转身毫不犹豫地冲向那密密麻麻、疯狂扑来的铜齿鼹鼠。
“不！爷爷！”
少女泪如雨下，哭喊着，拼命挣扎，试图挣脱爷爷的手，回去帮他。
可她哪是老者的对手，根本抵抗不了老者强壮有力的身躯，没几下，就被推搡着挤出了隧道。
“晴儿！快逃！”
老者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然后猛地转身，挥舞着手中的铁铲，迎向那如洪水猛兽般汹涌而至的铜齿鼹鼠。
一头头铜齿鼹鼠如同洪水一般冲来，疯狂吞噬着老者的血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快跑，快跑，快跑啊！”
老者痛苦地嘶吼着，手中铁铲不停地挥舞，一下又一下，狠狠地砸向那些扑来的铜齿鼹鼠。
可铜齿鼹鼠越来越多，密密麻麻，无穷无尽，根本杀不胜杀。
“爷爷！”
少女哭喊着，拖着凌逸拼命奔跑，脚下踉跄，好几次差点摔倒。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少女身体猛地一僵，眼泪夺眶而出，脚下一个踉跄，重重地跌倒在地。
“爷爷……” 少女跪坐在地，泪水如决堤的洪水，倾泻而下，“爷爷……”
她哭得肝肠寸断，满心的绝望与无助。
听着少女那撕心裂肺的悲鸣，凌逸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小雪的身影。
那种深入骨髓、绝望而又悲伤的情绪，仿若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了他的心，让他心底也泛起一丝尖锐的痛感。
“爷爷……”
“爷爷……”
“爷爷……”
少女哭喊着，身体不停颤抖着。
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她只觉得天塌地陷，整颗心仿佛都碎成了粉末，只剩下满腔的悲愤和无助。
“晴儿！你快走！快走！别管我！”老者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却依旧固执地催促着少女，“快走！你不要管爷爷！”
他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多久。
他不想连累自己唯一的孙女。
“不，爷爷，我要陪你！”
少女倔强地摇头，她怎么可能独自逃跑？
她宁愿和爷爷死在一起，也绝不丢下爷爷不管！
她要和爷爷在一起！
哪怕只有最后一秒钟，她也要和爷爷死在一起！
“傻孩子，爷爷死了也不算什么，你还年轻，还有更美好的未来，爷爷老了，活不了几天，不想拖累你！”
少女摇头，“不，我不要你死！爷爷，我不要你死！”
“时间……”
就在这时，凌逸那原本干裂、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蠕动了几下，发出极其微弱的声音，“时间…… 真的能唤醒心底的执念吗？”
“能……吗？”
原本他涣散的眼睛中，忽然闪过一抹光泽，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苏醒着。
他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渴求，渴求着唤醒这具身体深埋的执念。
“我……我不甘心，我……我要复仇。”
“不能死。”
“不能死。”
“我不能死。”
凌逸握紧拳头，目光变得坚毅，“我要复仇，报复所有人，杀光所有人……”
“我要杀光你们所有人。”
“我要杀光你们所有人。”
“我要…杀光你们所有人！！！！！！”
他仰天咆哮着，双瞳中射出两道红芒，仿佛燃烧着火焰。
他的声音中充斥着怨毒与愤怒，如九幽之下的恶鬼，充斥着滔天杀意。
那是一种毁灭世界的恨意。
又或者……是一次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