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沈渡这般模样,叶南星心底一片悲凉。
她知道,他不会听自己的话了,心下一横,趁他不注意,从枕头下翻出一枚银针,便插入了他的风池穴。
自从遇到流匪之后,她便有了随身携带银针的习惯,不曾想,今日竟果真派上了用场。
“你,你竟敢……”
沈渡只觉后脖颈传来刺痛,眼前一黑,顿时便晕了过去。
叶南星用力将他从身上推开,慌忙逃下床去,跑出屋外。
门口,觅月急得来回踱步,可作为一个女使,她又不能去过问主子的事情。
见到叶南星哭着跑出来,她赶紧上前,扶住了她。
“夫人,你……”她迟疑了一下,才道:“夫人受委屈了。”
她本想问叶南星,可还好。
但看见她脸上的泪水,也知晓,必然是不会好了。
这般屈辱,换作是谁,都难以承受。
听闻觅月说话,叶南星的思绪这才收回。
她抬手,拭去脸上泪痕,略有些后怕的看了屋内一眼。
觅月心下暗道不好,赶紧跑进里屋,便瞧见了晕在床榻上的人。
“夫人,二郎君这是……”
她慌忙跑出来,询问道。
“他并无大碍,只是我将他扎晕了。”
叶南星打量了觅月一番,才道:“觅月,你不必为难,今日之事,你大可如实向大夫人禀报。”
“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既跟了夫人,自然是听命于夫人的。更何况,若不是夫人出手相救,我阿娘又如何能活下来?
觅月虽不曾读过太多书,但知恩图报的理儿,却也知晓。夫人于婢子有救命的恩情,自然是不能背叛了夫人。”
觅月赶紧开口,向她表示自己的忠心。
听她这样说,叶南星也没心思去思量,究竟有几分真假。
只是又吩咐道:“觅月,今晚我去你屋里歇着,你将二郎君后脖颈的银针拔出,他很快就能醒转。”
“是。”
觅月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看了叶南星一眼,便要按照她的吩咐去做。
“且慢。”
眼见觅月要走,叶南星又开口,唤住了她。
在觅月的目光里,叶南星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精巧的小瓷瓶,递到她手中。
“这瓶中药粉,治疗跌打损伤有奇效,你留着用。”
叶南星说道。
听得这话,觅月才猛然惊觉,她这是在担忧,方才自己被二郎君踢了一脚。
“婢子谢过夫人。”
觅月将瓷瓶紧紧攥在手中,施了一礼,便朝屋里去了。
料峭春寒,夜风越过院墙而来,泛起寒意。
庑廊下,高挂的灯笼,也被风吹得晃荡。
烛影摇红,月梁云栋。
叶南星拢了拢身上那件海天霞色的褙子。
新做的衣裙,被扯得褶皱遍生。
海天霞色,最丑了。
她再也不要穿这身衣裙。
……
连日舟车劳顿,倒是让沈渡留在叶南星屋里睡了个好觉。
待他醒来,已然是次日清晨。
鼻间萦绕着淡淡的苦涩药香,不似寻常闺阁女娘素爱的那般甜腻香气,反倒让人神清气爽。
思及昨夜之事,心下蓦的生出一股子说不清的情绪。
他分明厌恶甚至憎恨叶姜,昨夜见到她和沈知白,竟会失控至那般模样。
定然是叶姜,在这院里给他下了毒。
沈渡抬手,抚上后脖颈的风池穴,那里已然全无半分不适。
若非自己现如今躺在此处,他甚至怀疑昨夜一事,只是梦境。
她是他的娘子,竟敢对他用针!
真真是个心机深沉的毒妇!
门外,女使扶春带着人,鱼贯而入。
“怎是你来伺候?”
看见扶春,沈渡本能问道。
听得此话,扶春愣了片刻,旋即明白过来,他这话是何含义。
她虽在二郎君身边伺候多年,可现如今,二郎君到底是成了亲,伺候起居,理应叶夫人亲自来才是。
她便转身,从大红描金的托盘里拿出衣袍,给沈渡穿上了,才解释道:“二郎君有所不知,叶夫人每隔十日,会在城外赠医施药,今儿是叶夫人义诊的日子,故而一大早,就带着觅月出门了。”
“哼,她的医术,竟也敢赠医施药,也不怕惹出人命官司来。”
听得扶春的话,沈渡越发觉得,叶姜此举实在可笑。
“此事,郎主和大夫人竟应允了?”
他又问道。
“一开始,郎主和大夫人自然是不允,可后来,不知长公主与大夫人说过什么,打那之后,郎主和大夫人便应允了。”
扶春又道。
“这与长公主有何相关?”
被她这样一说,沈渡越发的疑惑。
自己不过离家半载,好似已经发生了许多事情。
“三月前,柔嘉郡主难产,恰逢大夫人带着叶夫人一同在府上做客,叶夫人便救了柔嘉郡主,使得郡主平安诞下双生子,故而长公主便将叶夫人视作贵客。”
扶春又回答。
“她倒会趋炎附势。”
沈渡越发瞧不上叶南星这般举动。
京中人人皆知,长公主素来最宠爱柔嘉郡主这个女儿,叶姜为了权势,竟搭上了长公主。
听得这话,扶春手上动作一滞。
须臾,她才又道:“二郎君,其实叶夫人她……”
“关于她的任何事情,我都毫无兴趣,你也不必为她多言。”
在扶春开口前,沈渡直接打断了她。
真不知那叶姜有何本事,不过半年光景,不仅让府中众人,对她皆是赞赏有加,还攀上了长公主这样的人物。
闻言,扶春只是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声,不多说关于叶南星的只言片语了。
待梳洗后,很快又有女使端来朝饭。
是他素爱的梅花汤饼。
一片片梅花形状的面片,薄得好似透明,面汤清亮,面片浮在汤中,好似绽放的朵朵梅花。
碗中虽不见半朵真正的梅花,嗅着却有一股子冷冽香气,让人恍若身在冰天雪地里,梅花簌簌中。
自小吃过的梅花汤饼,数不胜数,唯独今日这碗,不似从前所见。
他舀了一勺面片吃下,面片劲道,香气浓郁,梅花的冷冽,极好的化解了鸡汤的油腻,让人食指大动。
“栖鹤苑换了厨娘?”
沈渡看向扶春,问道。
扶春没有说话,只是看了送早饭过来的女使一眼。
那女使赶忙应声道:“回二郎君,这梅花汤饼,是叶夫人一早起来做的。”
“她不过是个乡野村妇,如何能做出这般菜肴,必是有人帮她罢了。”
沈渡嗤之以鼻,将碗放下,又接过扶春递来的锦帕,嫌弃的拭了手。
正欲出门,外头,又有女使来报。
“二郎君,郎主请您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