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是在以退为进,明知言家人不可能将她扔回去,她偏这样说,就是要激起言家人讨厌言无双的心。
她非是要自己离开言家,而是想要将言无双给赶走!
她哭得肝肠寸断,委屈不舍地看着言家众人:“可若这样一来,我。。我又实在舍不得你们,这可如何是好呀…”
她哭得言家人心都跟着碎了,全围在她身旁安抚她。
言如旭在一旁冷眼瞧完全程,他这时轻轻开了口:“言如意,你要适可而止。”
他说的甚?
他话里意思不对,言如意止住了哭。
她眼巴巴看他,心则高高提起……
言如旭却看向言左丞:“父亲,如今满朝上下都信佛供佛讲究个慈悲为怀,咱们总不能屋里一套,屋外一套吧?”
闹剧收场,他也准备离开:“家里人多锅大,应当煮得下言无双这一碗饭。”
他说罢就走,话说得没头没尾,但都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是叫家里人别表面拜佛拜得热闹,却小心眼地连自己的亲骨肉都容不下。
这话说得言左丞夫妇和言如意俱都脸色大变。
言如锦脸色也不好,他是不好于言如旭竟然为言如意说话。
外头言如枫已经拉住了言无双。
“言无双你真要走?”
她不理,甩开他的拉扯,闷着头朝自己住的破院而去。
言如枫跑过去挡在她前面:“你出门倒是容易,但你一个半大孩子,出去了能做甚?”
言无双止住步伐抬眼看他:“去..讨饭..也..也比..在..你家..受气强!”
简单一句话,由她嘴里说出来就变得格外长。
言如枫听得不好受,他认真看向自己这个妹妹。
此刻的她真是狼狈啊,衣裳没有一处干净整洁的。
头发也糟乱成一团,再加上脸上、身上的血和伤。。。
他的心沉闷闷的坠得难受,闷着声音劝她道:“那你至少先把伤治了,再换身衣裳,如何?”
正说着,仆人带着大夫就过来了。
仆人向他们行过礼,带着大夫直往言如意那边去。
还不待言如枫说话留大夫,言如旭正好碰到他们,他一声招呼,就将大夫招到言无双这边来了。
仆人为难,出声阻止:“可是小姐还等着医伤呢。”
言如旭看他一眼,淡声应道:“要论主子的话,眼前这几个都是你的主子。”
那仆人看了看狼狈如乞丐的言无双,最终还是乖顺地低下了头。
言如旭兄弟俩截走大夫要去医言无双。
言如意在后面看着他们,一张脸明明暗暗十分难看。
“娘~”她扑到言刘氏怀里痛哭:“我是个坏人、罪人,我不好。”
我见不得一点儿家里人对言无双好的样子。
她打人、咬人、肆意妄为,可是两个哥哥还是要簇拥着她。
这是为何?这是为何?
明明我才是和他们一起长大的妹子,明明他们该无条件宠着我、爱着我、无时无刻围着我转才对。
为何他们会对言无双如此宽容、善良,我实在是不解。
“娘,女儿难过。”言如意偎紧了言刘氏,想到四郎五郎照顾言无双的样子,发自真心的伤心难过。
她悲泣道:“娘,女儿好痛啊。”
“我的儿你哪里痛?”言刘氏闻言慌极了,只以为方才言无双将她撞出病来。
“你在这儿别动,娘去将大夫叫来。”
言如意看着她委屈不已:“可是大夫要医阿姐。”
“她粗人一个皮厚得很,不需要如何医。”言刘氏让言无双坐好,带着个丫环竟是亲自去叫大夫。
她是一家主母,是孩子们的母亲,她亲自出马言如枫兄弟俩不敢拦。
于是大夫又被请到言如意那里去了。
言刘氏没跟着大夫走。
她还有话要嘱咐两个儿子:“你们妹妹正难受着,你们若是有心,去买些她爱吃的糕点来。”
“她爱吃什么,你们都是知道的。”
想到那枚摔碎的玉镯,她补充道:“采韵轩有什么新首饰你们也尽管买来给小意,娘走公账给你们报销。”
说完就盯着他们,竟是要他们马上就去。
两个兄弟互相看一眼,又转头去看言无双,没想到言无双竟然已经走了。
言刘氏也瞟了一眼言无双离开的方向,转头看自己的儿子:“还不快去?”
言如枫心里叹气,只能无奈离去。
言如旭没动:“我不去,有老三就够了。”
说罢他要走,言刘氏一把拉住他:“那你随我去看小意,她心里十分难受。”
言如旭看她:“小意小意,那言无双呢?”
言刘氏不语,言如旭偏就要等她答。
言刘氏开了口:“她也算你们妹妹,但她是后来的,又被蔺氏养大,娘确定不了她的心思,先看看吧。”
呵呵…
言如旭闻言一笑,他也没去看言如意,而是出门会友去了。
他可能有几分同情言无双,也愿意适时为她说两句话、为她截走大夫。
但若有人来刻意阻拦,他便也跟着松手不去帮言无双。
或许是他怕麻烦,或许是他觉得这些不过是小的家庭矛盾,不值得大吵大闹折腾得亲人不安。
他既然往外走了,言刘氏就没强留他。
她目送完儿子,又下意识朝言无双离开的方向看去。
只不过这时却看不到言无双的身影了。
看不到就算,言刘氏于是去看言如意和言如锦。
这两个人才是她的心肝肉,他们从小在她身边长大,一天都没离开过她。
她自然更关心他们,眼里也只有他们。
言刘氏是言无双亲娘,但她仿佛比家里所有人还要厌弃这个自己亲生的女儿。
许是因为她将所有的慈爱都给了言如意以及五个儿子,所以再也分不出一星半点的爱来给亲生女。
言无双无所谓亲娘爱不爱自己。
也无所谓她抢走大夫去医言如意。
她静着步伐回了自己住的破院。
一个人忙上忙下打水洗漱清理自己。
她院子里没有灶,没法儿烧热水,她也没去大厨房买。
但好在这个院有一口井,她就用井水擦洗。
洗完换上的还是自己从乡里带来的旧衣裳,原先的脏衣裳也洗好晾着。
她再院门一关,窝在破床上倒头睡了过去。
她是比常人耐痛,但并不是说对痛毫无感觉。
无论如何,言如锦那两下确实撞疼了她。
还有亲爹言左丞给的那一巴掌,叫她无不清醒地认识到言家人对自己的嫌弃与不喜。
“嫌弃我的人多了,你们算个屁!”
她不去想这些糟心的人,只想自己与祖母蔺女士的美好时光。
想着想着,她脸上带笑慢慢睡了过去。
她窝在无人的破败偏院睡得脸红眉紧皱,白天淋了太多冷水,她夜半时竟然起了高热。
她发热的同时,住在奢华闺房的言如意也发起了噩梦。
言如意惶惑不安一整天,于夜半时分一声惊叫,就将家里的灯全叫应了。
父母、哥哥们、嫂子们都起了床,撑着灯来看她。
她心里虽然害怕却数清楚了来关心自己的人数。
外出的大哥二哥不算,三哥言如旭没来。
待知道他外出会友未归而不是故意不来看自己时,她心里稍觉安定。
但想到白天两个哥哥关心言无双的样子,又叫她无比紧张起来。
她觉得赶走言无双的事不能再拖,再晚点,就怕所有家人的心都要渐渐偏向言无双那边。
毕竟,她言无双才是真正的言家人,而我只是一个外人而已。
她抱紧了言刘氏,眼角还带着噩梦吓出来的泪:“娘,我梦到你们为了无双阿姐不要我,心里实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