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鸦隐起了个大早。
她原以为在经历了如此荒诞的‘重生’后,自己会睡不着。
却没想到,这一觉睡得异常安稳,一夜无梦。
做了二十分钟的拉伸运动,她又泡了个舒缓精神的玫瑰精油澡。
做完日常的肤质管理后,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白里透红,好似在发光。
这通身的无暇气韵,都是十数年如一日精细呵护得来的。
上百平的衣帽间里塞满各式当季定制的衣裙、鞋子、包包以及各类配饰。
窗外,春寒料峭。
她挑了条淡蓝色的贴肤长裙,外搭了件浅色的山茶印花呢子外套。
裸色小高跟鞋的丝绸绑带,将她细白的脚踝衬得越发纤细。
她自知这张脸生得极美,无需粉黛修饰,便如三月春花般柔美惑人。
确认装扮无误,鸦隐决定先去主宅给昨夜之事上个双重保险。
她可不想看鸦湛远那废物,回家里后发疯。
杨管家上前替她拉开了大门:“小姐,半夜我已经派司机将那位……鱼小姐送去了医院。”
他仔细斟酌着措辞,“我见她的情况似乎不太好,先生若今天回来,阿元少爷恐怕免不了一顿责难。”
“哦,是吗?”
“是面上的神色不好,还是玩儿得身体不好呢?”
卧室的隔音效果一贯很好,又或者是鸦元把人拖远去到了别苑——
总之,夜里她并未听见任何异响。
“杨管家的意思我明白,Puppet是只经过训练的奥斯克黑背猎犬,它本就喜欢在院子里玩儿,许是小月她不小心撞上了。”
说着,她迈步跨出了院门。
“本就是一场意外,父亲不会责怪你没将房间安排妥当的,自然也不会对阿元作出惩罚。“
“畜生总爱往不属于它的地方凑,被教训一顿也是无可厚非。”
鸦隐回头,瞥了眼低垂着头颅的杨管家。
轻描淡写道:“再换个地方吧,离主人的居所更远些才好。”
杨管家听得心里直发颤。
一道冰凉的视线如实质般掠过他的身体,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许是夫人去世的缘故?
这些日子以来,小姐的性情也变得愈发难测了。
“杨管家可听明白了?”
声线依旧是轻柔的,可他却敏锐地察觉出了对方的不耐。
于是连连点头,“明白,我这就去安排。”
高跟鞋踩在地面的一道道闷响声,渐渐远去。
杨管家这才抬起头来,长长地喘了口气。
小姐的言下之意是,狗得另寻一处狗房安顿。
而那位鱼小姐……也得安排去远离主栋的更偏远的房屋里。
先生要他好好安顿那位私生女,可小姐又摆明了要收拾她。
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这私生女简直就是个烫手山芋!
–
在奥斯克的首都林塔,排得上号的财阀大多居住在沃林区。
鸦氏老宅有近300年的历史,宅子占据了大片开阔的私人土地。
穿过一片春意甚浓的桃园,鸦隐在佣人的领路下,跨进了一道垂花门。
走过一条长长的抄手游廊,再行过内院,最终到达了她的爷爷——
也是现任鸦氏家主,鸦天傲所居的正院。
她的时间掐得刚好,鸦老太爷在大伯鸦明辙一家的陪同下,刚用完早餐。
鸦老夫人四年前便已身故,她这一辈子只诞下了鸦明辙和鸦湛远两个儿子。
大伯鸦明辙身为长子,早早便进入鸦氏财阀。
现在在鸦氏旗下最为重要的,负责矿产与能源开发的启明集团工作。
是启明集团的执行CEO。
他的夫人杨明柔,是一位外表温柔如水的女人。
也是二十年前风靡整个奥斯克联合王国,炙手可热的三栖影后。
不过在嫁入鸦氏之后,她便宣布息影,一心只专注于在家相夫教子。
她育有一子一女,大堂兄鸦寒和二堂姐鸦郁,都是由她一手亲自带大的。
只不过,前者自幼时起便被作为家族继承人所培养,言行举止都颇为刻板严肃。
而后者则无比叛逆,对进入鸦氏集团工作没有任何想法。
反而对拍摄电影兴趣甚浓,立志要成为一名导演,为此没少跟家里闹别扭。
见到来人,堂兄鸦寒略一点头,打了声招呼:“小隐,你生病好些了?”
“昨夜我似乎还瞧见二伯这边的司机火急火燎往外赶,没什么事吧?”
一见面就给她上眼药,真是腻味得紧。
倒是鸦郁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真切的担忧:“我都听说了,二伯他竟然带了——”
话音未落,便被一侧的杨明柔碰了碰手臂。
于是她也闭上了嘴巴,不再多言。
鸦隐瞥了眼鸦老太爷不明喜恶的神色,笑着接过话:“佣人做事毛手毛脚罢了,劳烦堂兄记挂。”
顿了顿,她莞尔一笑,“今日我来是有要事同爷爷说,前段时间我一直沉浸于丧母之痛中——”
“所以上次才回绝了爷爷的提议……是我考虑欠佳了。”
此话一出,屋内几人面色均为之一变。
有惊讶、有疑惑、有欣喜,亦有防备。
鸦隐将几人的神色都看得真切,好一个五彩斑斓的变脸。
雅天傲坐在黄花梨螭龙纹椅上,眉目一肃:“你真的想清楚了?”
重活一世,鸦隐比往日更为清醒明白,自己此时的处境实在堪忧——
她那只会用裤腰带以下思考的浪子父亲,在商业一道上颇为荒唐,本就不受重用。
只在某个偏门产业的公司里,挂了一个总经理的虚职。
尤其是在疼爱小儿子的鸦老夫人去世后,他们二房在家中的地位,更是逐渐边缘化。
若仅仅是这般也就算了。
可偏偏鸦湛远手里还持有鸦老太太去世后一分为二,所留下来的原始股份。
她就不相信大伯一家,对此没有任何想法。
既然出生豪门,享受了顶尖的物质,那么她这一生就几乎没有所谓的自由可言。
她若是不争,只怕整个鸦氏都会落入大伯一家手中。
更何况,她对母亲的死亡颇有疑虑。
所以,她连带着对这鸦氏旗下的各类产业,也算不得‘清心寡欲’。
想要查明一切的缘由,就必须获得足够多的资源和人脉,掌控更多的话语权。
不然,凭什么去查?谁会听你的差遣?
要么不争,从此远离首都林塔。
如果要争,那就只能争到底。
“我想清楚了,身为鸦家的孩子,自然应当在家族需要的时候献上一份力。”
“如果能同宫氏联姻也没什么不好的,听说宫家的几位小少爷都极为优秀。”
说到这儿,鸦隐弯起的唇角越发上翘,“更何况,父亲昨夜带回来的那位……小月。”
“不正是爷爷您对我的善意提醒吗?”
上辈子她在这一时期,长时间沉溺在母亲的逝去,以及父亲无情再娶的怨恨中。
顺带也迁怒上了,默许这一切事情发生的爷爷。
又或者……并不算迁怒?
如今看来,当年她自诩聪明通透,却着实天真得可笑。
“好!”
鸦天傲抚掌而笑,丝毫不介意鸦隐话语中透出的质询。
“不愧是我的孙女,能有这般觉悟,比你那不成器的父亲强百倍!”
他的脸布满了交错的皱纹,如鹰隼般的视线落到了少女的脸上:“宫氏并未言明联姻者为嫡脉何人,不过大概率会从孙辈中挑选。”
顿了顿,他又道,“听说宫家的三少爷,不久后会从国外回来完成学业。”
“正好小隐你前段时间因病休学,不如也乘此机会转去索兰学院,提前多接触些……也是好事。”
“你可以做到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