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留名站起身,在讲台上来回踱步,仿佛已经回到了宣和元年丰城那场大战中。
城头上喊杀声震天,年仅二十岁的杨留名一身白衣上沾满了鲜血。
他的怀里抱着丰城守将胡一刀,此时胡一刀已经身中数箭,奄奄一息。
胡一刀喘息着,充满悲愤地望向正与越军厮杀的夏军将士。
杨留名眼含热泪,握住胡一刀的手,喊了声:“将军!”
胡一刀这才转头看向杨留名。
“当年你投身到本将军麾下誓死效命,是为报与那越国的血海深仇,但如今,看来是等不到援军了,你不如先走……留得一命!”
“不!就算最后仅剩下官一人,也会与越军血战到底!”
胡一刀看向手中握着的那把长刀。
“这把刀名曰斩邪,跟随我多年,如果你有幸能活着,帮我把这把刀带去天道盟,交给我的兄弟胡一霸!让他见此刀,永不忘国仇家恨!”
杨留名强忍泪水。
“将军放心!只要下官活着,一定做到!”
“我们兄弟二人,一个报效军中,一个坐镇江湖,皆是为了保家国安定,百姓太平!虽死无悔……”
说到这儿,胡一刀拼着最后一口气,一声怒吼。
“梁长平!你这个狗娘养的,老子在地底下等你,咱们到那时再决一死战!”
胡一刀说着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举起那把长刀,手腕却无力垂下,就这样在杨留名的怀中停止了呼吸。
“将军!将军!”
任凭杨留名如何呼唤,胡一刀也不会再有任何回应。
“我一定会为您和战死的将士们报仇雪恨!”
杨留名说完,把胡一刀轻轻放在地上,拿起胡一刀到死都没放下的斩邪刀,站起身,义无反顾地冲入与越军的厮杀。
他一刀刀向攻上城头的越军砍去,但他的脸上也中了越军一刀,后退两步,用袖子擦了下脸上的血,更勇猛无惧的上前继续加入到战斗中!
孩子们一个个屏息凝神,认真地倾听着。
杨留名继续讲着。
“夏军战士死伤无数,眼看城破,就在此时,城中百姓自发组织了护城军,与我们一起并肩作战,苦战三天三夜,令越军无法踏入城池一步!
但越军实在是太多,一波又一波猛烈攻城,就在我以为必死无疑时,援军及时赶到!
我军反败为胜,击退越军,斩杀越军五万!越军惨败!丰城得以保全!从此越国再不敢有觊觎丰城之心!”
杨子兰听罢第一个跳了起来,高声喊着。
“夏国无敌!夏军无敌!老爹无敌!”
“我不算什么,脸上留了道疤而已,”
杨留名摆了摆手。
“胡将军,还有那些为了保卫丰城死去的将士们才值得我们铭记于心,孩子们,你们从小就要树立远大志向,将来长大后才能为保家护国出一份力!听懂了吗?”
孩子们齐声回答:“听懂了!”
杨子兰问:“老爹,后来你把斩邪刀送回天道盟了吗?”
“当然!为父亲自交给了胡将军的弟弟胡一霸!”
赵萱眨巴眨巴眼,问了句。
“杨老师,那把刀很值钱吗?”
杨留名心中刚刚油然而生的豪气万丈顿时像戳破了的气球,倏地瘪了下去。
“赵萱!”
杨留名怒吼了一声。
“今天没打你手板你皮痒痒了是吧!”
赵萱急忙缩着脖子老老实实地低下头,一副乖巧可人的样子。
杨留名看向学生们。
“现在,你们每个人写篇小文章,题目就是《我的理想》,只要有一个同学没写完,全体不许下课!”
栎阳城外近郊的一处密林中,坐落着一座幽静的院落,院落门前的匾额上写着“清风院”三个字。
从清风院向西三里就是栎阳北城门,穿过城门进入宫城也是三里,再进到皇城只需两里。
此时清风院院外,不断在树杈上跳跃的鸟儿此起彼伏悦耳地鸣叫着。
微风轻拂树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一闪一闪,一切都是那般美好与祥和。
但这一切,突然被清风院中一个女人清亮而愤怒的骂声刹那间击散。
“王胜这个混蛋!都跟他说了打不过就跑,他怎么就这么倔?货让人全劫走了又怎么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不懂吗?
三十好几的人怎么就这么缺心眼?老娘我真是看错人!当初就不该信他那些鬼话!还跟老娘这保证,一定平安归来!”
一辆马车快速驶向清风院,车还没停下,赵小曼的贴身婢女玉兰一把没拉住,赵萱已经挑开帘子跳下了车,差点摔倒。
玉兰吓得用手捂住嘴,继而委屈巴巴地抱怨着。
“小小姐,你就不能等车停下来再跳?这要是万一伤着了,你让我怎么跟小姐交代?”
女人的骂声还在继续。
“这下亏大发了,王胜你这个王八蛋你让我往后跟谁拼酒去?”
赵萱回头朝玉兰作了个鬼脸。
“快别啰嗦了,没听到我娘正在气头上?我得赶紧回去哄哄!”
正准备下车的玉兰愣住了。
“啥?你娘?”
清风院正堂。
赵小曼一身利落的劲装,身材高挑,容貌秀丽。
往常她那双不怒自威的眼中,此时却涌出滚滚泪水,她刚准备用袖子去擦,副总镖头黄硕急忙掏出怀中的手帕递给赵小曼。
赵小曼一把抓过帕子擦了擦眼泪,嘴仍没停。
“都是王胜闹的!害得我一想起他就想哭,一哭就想骂他几句!”
武威镖局财务总管,人称“金算盘”的郭达总算能插上话。
“老王的家人都已经安顿好,葬礼定在三日后。”
赵小曼看向另一侧站立的一个青年男子,眼神凌厉。
“黄硕,原以为这火焰组织会与我师父有什么关联,现在看来这伙人根本就是盗用我师父玄机老人之名,做尽天下恶事!
从现在开始,镖局里的事你先放下,全力彻查此事!”
黄硕有点傻,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我?怎么查?”
“不是你是谁,你也该锻炼锻炼了。”
赵小曼有点恨铁不成钢。
“当然是先从商队和护卫人员查起,搞清楚事发现场那帮劫匪的具体情况!”
黄硕琢磨着。
“那我明白了。”
赵小曼又呵斥了句。
“还是那句话,打不过就跑,听到没?”
黄硕点点头:“我不会让你担心。”
而此时,另一辆马车正疾驰出宫门,直接朝着清风院奔驰而来。
马车里,肖淑妃肖爱月抱着一只眼睛乌青肿胀的儿子顾章华,正在默默落泪。
顾章华伸出小手抹去他娘脸上的眼泪。
“娘,您别哭了,涂了药真的不疼!”
肖爱月一听,更加紧紧地抱着儿子,看向清风院的方向,眼神悲愤。
她咬牙切齿地怒吼着。
“赵萱!我跟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