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位之上,沈双玉面色沉沉看匡连月一眼。
“咋咋呼呼,不成体统,还在这丢人现眼作甚?下去!”
匡连月虽知自己失言,却亦是满心不服。
狠狠瞪沈昭璃一眼,带着婢女匆匆离开。
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多言。
大长公主凤眸环视四周,温柔嗓音带着几分威严。
“不必为了些许小事,搅扰了雅兴。”
素手一扬,春晖宴正式开始。
每年春晖宴,沈双玉都会拿出些物件做添头。
若谁能在赋诗一环拔得头筹,便能得大长公主的添头。
东西贵重是一码事,最重要的是,能博一个好名声。
不论是日后女子议亲,还是男子入仕,都是有益。
一时间众人四散而去,在琼华园中穿行,寻找赋诗灵感。
沈昭璃对此事并不在意,安然坐于沈双玉身侧。
而那头……
薛嬷嬷将苏清溪带到女宾席上,便离去了。
众贵女听闻苏清溪乃是丞相大人亲自带来的。
擦肩而过时,都不由好奇多看了几眼。
这将长乐公主那般妙人儿都比下去的,会是什么样的人物。
可不过一打眼儿,众人便失了兴致。
苏清溪一身苏绣月华锦衫,秀发梳成垂鬓分俏髻。
为赴宴,还专门将谢老夫人压箱底的一套翡翠珍珠莲花头面戴上,打扮得十分郑重。
可即便如此,在一众贵女间,也算不得多显眼。
单独瞧着也算是个清秀俏佳人,却始终有些小家子气。
不提容貌,便光是气质也同长乐殿下差了一大截。
众人异样的目光,让苏清溪有些无所适从。
周遭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传来,更叫她心下委屈。
不由轻咬下唇,垂下眼睑,避开众人目光。
犹豫许久,苏清溪鼓足勇气往高台上走, 只是还未接近沈昭璃,便已被宫婢拦住。
“这位姑娘,上头是主子们的地方,您有什么事儿吗?”
苏清溪愣了一瞬:“我想找长乐公主。”
宫婢一早便认出苏清溪,眼底闪过一丝鄙夷。
“长乐公主殿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你是什么身份?”
苏清溪捏紧衣袖,清秀小脸因羞赧而微红。
“我……我是丞相府中的姑娘。”
宫婢语气更是嘲讽:“丞相府?可没听说谢丞相有什么姊妹,姑娘还是别乱攀关系了。”
苏清溪面色微白,捏着裙摆的手,越发紧了。
“是清…谢丞相让我找长乐殿下的,还请这位姐姐通报一声。”
话说到这份上,那宫婢也不好再行阻拦,翻了个白眼。
“ 等着吧。”
沈昭璃听闻谢玉珩让自己照看苏清溪时,也是不由一愣。
谢玉珩究竟是信任她,还是存心想给她难堪?
“璃儿,你若不愿,本宫让人将她打发了就是。”
沈双玉眼底闪过一抹厉色:“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也配让你亲自照看。”
沈昭璃心头一暖,却还是摇摇头。
她已决心同谢玉珩划清界限,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往来。
何必多生事端。
“姑母不必动气,不过照看一个小姑娘,算不得什么。”
“大靖之内,皆为子民,本宫不愿为难一个无辜之人。”
沈双玉闻言,面上有些欣慰。
“璃儿长大了,你能想得开便是最好。”
沈昭璃勾勾唇角,让人将苏清溪带过来。
虽早已从谢玉珩口中,听说过许多关于苏清溪的事。
但见面还是头一回。
面前的小姑娘,瞧着和她差不多年岁。
只是身形更加纤弱单薄,巴掌大的小脸上,五官精致。
素色衣裙,衬得小姑娘越发弱柳扶风,病若西子。
自有一番美人风味。
沈双玉草草瞧了眼,便收回目光。
苏清溪绞着手帕,有些怯怯抬眸,只一眼就被沈昭璃容貌惊住。
先前遥遥一观,已觉惊为天人。
而今凑近了才知,长乐公主远比她想象的还要美。
每一处都似精心雕琢,挑不出一丝一毫的瑕疵。
让人无端生出一股自惭形秽的感觉来。
“给苏姑娘赐座吧。”
清脆悦耳的声音,惊醒怔愣地苏清溪,忙低下头来,面颊一片火热。
观赏台高处本就是给皇家之人准备,并未放置多余座席。
宫婢思索片刻,让人搬了个圆凳来,放置在沈昭璃身侧不远处的角落。
同其余众人拉开距离。
苏清溪瞧了眼,没挪步子,看向沈昭璃,声音夹杂着几分委屈。
“长乐殿下,我能挨着你坐吗?”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皆有些奇怪。
世家贵女们尚且没资格坐到这高台之上。
长乐殿下允她上来,已是天大的恩赐。
这位苏姑娘还如此不知足,竟想坐长乐殿下的位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沈双玉亦是眉头微皱,对这无礼的苏清溪有些不满。
谢丞相是怎么教的人,将人纵得如此没规矩。
沈昭璃只微微有些惊讶,便点了点头。
她少有参加姑母的春晖宴,没必要因这点小事,扰了大家兴致。
“既如此,将那凳子搬到我身侧吧。”
宫婢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照吩咐办事。
苏清溪低着头在沈昭璃身边坐下。
心头隐约有些失望委屈,长乐殿下是嫌弃她吗?
沈昭璃并没给苏清溪太多关注,让人送来茶水点心,便同沈双玉叙话。
沈双玉自礼佛以来,最喜与人论经。
长篇大论、滔滔不绝。
沈昭璃虽不精于此道,但博览群书,交谈起来也并不匮乏。
一旁的苏清溪却是云里雾里,一个字也听不懂,不由坐立难安。
便是连手边的糕点也不香了。
眼瞧着沈昭璃侃侃而谈,众人欣赏崇拜的模样,苏清溪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她们为什么要故意说这些晦涩难懂的话题?
自苏清溪出现在高台之上,谢玉珩便一直关注着。
见沈昭璃将苏清溪落在一旁不管,心头有些不悦。
前往琼华园各处赏花之人,渐渐归来,众人纷纷在自己席位上题字赋诗。
沈双玉同沈昭璃也停止论经,看向台下众人。
“今次春晖宴镇国大将军家的宋忱小将军也来了,倒不知他会做出什么诗来。”
听闻沈双玉的话,沈昭璃面上有些惊讶。
镇国大将军家一门忠烈,可惜子嗣单薄,这一辈也只有宋忱一个。
自小便勤练武艺,十岁便已被送到战场上历练。
直至三年前,十八岁的宋忱才从边境回来。
因立下不少战功,被皇兄封为飞羽将军。
这人领军打仗很有一套,却不曾听说喜欢舞文弄墨,也不喜花草。
没想到宋小将军竟会来这春晖宴。
“待会儿便知了,我也有些期待呢。”
提及赋诗,苏清溪抬起头来,清秀小脸有些跃跃欲试。
她自幼熟读各类诗书,五岁上便已能赋诗。
父亲和清珪哥哥都常夸赞她的诗才。
若能在春晖宴上拔得头筹,也能替丞相府挣些脸面。
“长乐殿下,我能参加吗?”
苏清溪声音有些怯怯,神色倒很坚定。
沈昭璃不大在意地点点头:“自然可以,这春晖宴人人都可赋诗。”
沈双玉瞧苏清溪一眼,声音淡淡。
“方才你不曾去赏花,可需本宫着人领你去看一趟?”
苏清溪微微一笑,清秀小脸浮上一抹自信光彩。
“不必了,小女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