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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鄢陵的长寿山因着前几日的一夜大雨,山体滑坡,彻底阻断了通往燕京的道路。

州府已经派人疏通了好几日,仍然无法通行。

商颂一行人行至此处,再无法向前。鄢陵与燕京相邻,过了长寿山,便只剩一日的路程了。

商颂心中焦急恨不能长了翅膀飞过去,可是路不通,任是谁来都没有办法的。

商颂就地征集工人疏通山路,每人每日二两银子,当地人闻风而动,日夜不停疏通,初见成效。

可是燕京城中的姜卿阅突然就起了高热,她躺在床上,烧的起不来身,可她们不敢对外称病了,若真是来了大夫,请了脉,姜卿阅避药一事怕是瞒不住。

只得对外称身子不适。反正她一直病着,难受也是常事。

“张妈妈,求你了,我们夫人今日实在难受,连饭都未用,这药今日就先歇一日吧。”拾翠心里头恨极了,可扬州的人还没有到,如今姑娘这个样子,喝进去怕是没有力气再吐出来了,只能放低姿态求人。

“这哪里成?大夫都说了,这药万万不能断。”张妈妈瞥了一眼榻上的姜卿阅,不肯罢休:“就是身子不适,这药才更要喝呢,不然什么时候能好呢?”

托盘上的白瓷碗冒着热气,酸苦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屋子,令人作呕。

张妈妈将碗递过来,拾翠却不肯接。

“拾翠姑娘执意如此,让老奴怎么向老夫人交代呢?”张妈妈心中鄙夷,说出的话也冷硬起来:“都是做奴婢的,莫要我为难才是,我老婆子粗手粗脚的,难不成还要我亲自来喂吗?若是不小心伤了夫人,你可担待的起?”

张妈妈这话是对着拾翠说的,却是说给姜卿阅听的,这已经不是敲打,而是明晃晃的威胁。

话里话外,都是无论如何,这药今日都必须喝了。

姜卿阅暗自咬着牙,脸色苍白地从榻上坐了起来,她缓了两口气,才道:“张妈妈这话说得不妥,程府如今在燕京也是有头有脸的,你今日在我房里如此咄咄逼人,若是传了出去,坏的可是老夫人的名声。”

张妈妈眉心一跳,不言语了。

“你去回禀老夫人,今日这药我先不喝了。若是老夫人说哪怕灌也要灌进去,你再来便是!”姜卿阅呼吸急促,胸口起伏,那苦药萦绕在鼻尖,呼吸进肺里,就像一把刀子。

“夫人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张妈妈扫了一眼满屋子的下人,讪笑道:“程家是清流人家,书香门第,宅院里断不会出现如此上不得台面的事。”

姜卿阅动了气,忍不住咳嗽起来,拾翠连忙抚着她的后心给她顺气。

“既如此,今日这药不喝便不喝了,只是明日可万万不能如此任性了,这方子是老夫人好不容易求来的,少夫人可莫要寒了老夫人的一片心啊。”张妈妈福身告辞:“少夫人先好好休息,老奴就先告辞了。 ”

乌泱泱的人群从房中退了出去,逼仄的空间终于开阔了些,姜卿阅仍是觉得胸口沉重得无法呼吸:“拾翠,去将窗子打开。”

拾翠走过去,可窗子却像封住了一般,怎么都拽不动。

外头的人听到动静敲门进来,探头问道:“拾翠姐姐可是要开窗?”

“这窗户怎么回事?”拾翠拧着眉问道。

“大夫说少夫人这病不能见风,张妈妈昨日夜里便叫人将窗子封了,说是天也要渐渐凉了,窗就先别开了,等少夫人的身子好了再说。”下人说。

“简直欺人太甚!我找她去!”拾翠气不过抬脚要走,却被姜卿阅拦住了。

“不必了,给我倒一杯茶来。”

“是。”

那下人见状又退了出去,将门关好。拾翠倒了茶来,喂姜卿阅喝了半盏。

姜卿阅喝了茶,缓了片刻,才觉得舒服了些,低声说道:“形势比人强,如果没有一击必中的把握,我们就必须忍耐。”

“是。”拾翠咬着牙点了点头。

香梨院落了一日的清静。

姜卿阅烧的迷迷糊糊的,拾翠只能用凉透的茶水一遍一遍给姜卿阅擦拭手脚,给她降温,折腾了一日,依然不见好。

拾翠坐在姜卿阅的榻前,看着沉睡中的姜卿阅,苍白虚弱的脸上泛着潮红,手腕那么细一根,几乎皮包骨了,锁骨嶙峋,看着让人心疼。

这是她自小照顾的姑娘,她今年还不到十七岁啊。

拾翠双眼通红,眼泪落了满脸。便是熬过了今日,明日那药仍然会风雨无阻地送到香梨院,她的姑娘真的能熬到扬州来人吗?

已经子时了,拾翠给姜卿阅盖好了被子,熄了灯,站在那扇被封的窗户前。窗子隔绝了夜色,月光只能从封窗的缝隙中漏进来,细小的几条,照不尽拾翠决绝的背影。

拾翠回头看了一眼榻上的姜卿阅,悄无声息地开门出去了。

月色朦胧,树影婆娑,拾翠的脚步又轻又快,躲过巡夜的家丁,往南边的侧门而去。

穿过小花园,再过一个抄手游廊,拾翠低俯着身子躲过守夜人的门房。她没有钥匙,可是南侧门的墙边,有一棵高大的椿树,只要越过了院墙……只要……

南侧门已经近在咫尺了,拾翠还未来得及高兴,突然被人从背后捂住了嘴,拽着头发向后拖去。

拾翠拼命挣扎,脑后被重击,身子再不听使唤,扑通一声跪趴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守夜的老头听到动静探头出来看,花园里树影丛丛,不见半个人影。

拾翠被拖到柴房,绑了手脚,塞住了嘴巴,睁眼便看到了张妈妈和几个粗野妇人,是府里从未见过的。

拾翠呜咽挣扎,张妈妈心有余悸,啐了一口,不解恨道:“打断她的双腿,看她还怎么跑!”

碗口粗的棍子打在膝盖上,血将裤子都渗透了,拾翠连声音都喊不出来,就昏了过去。

张妈妈让人看住了拾翠,独自一人去了后宅见老夫人。

“还是老夫人有远见,老奴日夜守着香梨院,今日果然抓住了拾翠,这小浪蹄子竟然想跑!”

程老夫人手紧握在榻边,目光阴狠:“事情已经瞒不住了,万不可留下把柄,程家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造化,绝不能毁于一旦!”

“老夫人放心,老奴早已做好准备。”张妈妈留下这话便退了出去。

沉睡的梨香苑无声地进了人,三个妇人拖着拾翠进了屋子,扔在地上。

姜卿阅被吵醒,勉力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地上一身是血的拾翠。姜卿阅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心狠狠一沉,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她牙齿抖得咯吱咯吱响,她拼命伸手想要去拉拾翠,却一不小心从榻上滚了下来,这次却无人来扶她了。

“你们想干什么?”姜卿阅声音干哑还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无人应她的话,一个妇人打开手上提的一桶煤油,顺着屋子一通洒,甚至洒到了姜卿阅的白色的中衣上。

刺鼻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屋子。

姜卿阅清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是她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泼完了煤油,众人散了出去,清脆的一声响,门被铜锁锁上了。

末伏的艳阳吸干了最后的湿润,干燥的秋风尚未带来雨季,现下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火星,就是一场摧枯拉朽的大火。

梨香苑的大火烧起来的时候,商颂已经入了燕京城。

马蹄在青石板的街道上拼命奔跑,他甚至能看到程府方向的滚滚浓烟。

若是再近些,或许他还能听到那凄厉绝望的哭喊声。

只差一步,就只差一步。

大觉山上的慈恩寺是大邺香火最旺盛的寺庙,佛龛内,一只常年不灭的长明灯突然熄灭。庄严肃穆的巨大佛像眉眼低垂,似悲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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