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文学周家老宅。
周老夫人关倾放下手中的青花瓷茶杯，面色深冷，“言卿，说说你和芷熙的事。”
周言卿踟蹰答：“好。”
昨天顾宏兴和顾家老爷子亲自登门与他们商量两家联姻之事，顾家的意思非常明了，婚约作数，新娘换人。
坦白来讲，关倾不同意，她看着芷熙长大，这些年的真实情感倘若用婚约二字捆绑，说得太轻巧了。
她喜欢芷熙那姑娘，但是站在周家的立场，她没法驳回顾家的提议，能有资格否定的仅有这场联姻的主人公。
关倾冷灼的双眸紧盯视线微闪的周言卿，“你现在什么想法？”
昨天顾家走后，母亲差人给他传了话。
周言卿还未做出决定。
关倾幽冷地端起茶杯，不急不缓地抿了两小口茶水，而周言卿始终没给准确的回应。
她了然于胸，敛下黯然神色，“尽快和芷熙断了。”
周言卿失焦的瞳孔轻颤，“妈，我还没想好。”
关倾岿然不动，清淡的语调含着责备，“言卿，在你犹豫之时，你已经动摇了。”
周言卿哑然，欲解释：“妈，我······”
关倾打断：“用最快的速度跟芷熙断干净，你既然心里的天平已经倾斜，多说无益。”
站在一旁候着的佣人刘嫂扶起关倾。
走出内院，刘嫂宽慰失神的关倾，“老姐姐，儿孙自由儿孙福，咱们管不了的。”
关倾长叹，失望道：“将来别后悔就行。”
刘嫂考量用词：“有的时候我觉得言卿少爷似乎也不是很喜欢芷熙姑娘，态度上不太像恋人，所以说现在这样也好。”
关倾摇头，笑声带着讥讽，“旁观者清。”
刘嫂：“是啊，旁观者看得清。”
······
云妍仰头饮完杯中的天使之吻，神态透着恹，“裴津要订婚了。”
顾芷熙捏着杯脚的指腹不由僵住，“裴津怎么说？”
“没提。”云妍含涩挑唇，那笑藏着无尽的苦味，“我与他本不是男女朋友，管不着人家。”
云妍与裴津青梅竹马，却从未捅破那层纸，云妍将所有的爱意埋藏，不敢表露出来，只因云裴两家家世悬殊过大。
裴家和周家乃钟鸣鼎食的百年世家，家族里的人各司其职，遍布在商政军三界。无论儿子还是女儿，他们的另一半一定是经过千挑万选的，不会选一个戏子。
云妍不想放弃自己的喜好，她学习一般，并无从商的信念，也就演戏这么一个爱好。
云家只能算是走对了时代风口的暴发户。
不等顾芷熙开口，云妍举杯，轻碰顾芷熙手中的弯脚玛格丽特杯，眉眼间的怅然没散，唇边挂出明艳的笑，“芷熙，要我说，你这个妖冶的长相该去撩撩周知珩。”
云妍长相清纯，她喜欢顾芷熙妖而不魅。
就像此刻，顾芷熙不经意间晃动酒杯的动作，蓬松的黑发明晃晃跟着飘动，清冷的眼眸漾出两分澄净盈润。明明穿着打扮那么乖巧，可细长交叠的腿，姣好的腰线透着致命的诱和妖。
顾芷熙被她这一秒钟转三百六十度的脑回路整的愣了半拍，清冷的眸子斜睨了她一眼，“可别，我还想好好活着。”
“说真的，你别因为周言卿的缘故对周知珩埋下先天性有色眼镜，单拎出来，肯定是周知珩更胜一筹。”
顾芷熙没心情管这些，她很想知道周言卿今晚回老宅会说些什么，他会不会因此放弃？
思及此，顾芷熙那点淹没的情绪滚滚而来。
云妍跟她碰杯。
顾芷熙甩走讨人厌的烦心事，邪佞撩眉反击：“周知珩给你，你要不要？”
云妍的酒差点喷出来，正色凛然：“闹呢！姐喜欢裴津。”
顾芷熙郁怅的心结落进谷底，喜欢一个人怎么能说改就改呢。
云妍若有所思，“我们俩的情况不一样，何家的家世匹配得上周家，所以我就得多说两句，如果周言卿放弃你。”
说到这，云妍的脸上只剩冷静，“说明他不够爱你，这样的男人趁早丢。”
顾芷熙举起酒杯，洇红爬满了双颊，那双眼瞳依旧冷冰冰，“喝酒。”
三楼私人包间门口。
两位身着衬衫的男人单手抄兜，一黑一白并无多大突兀，他们站在高端，俯瞰下方的姿态正如他们身上不经意间透出的矜贵冷淡，那么高不可攀。
站在那，天然切割出分界线。
下面有自己的人看着，裴津并没立刻下楼。
周知珩黑冷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某处。
小姑娘仰头一口气喝完杯中的酒，瓷白的指腹白得透亮，脖颈弧线流畅，映红的耳朵躲在黑发里，忽而看得见忽然看不见。
周知珩淡漠道：“舍得？”
裴津眸色暗含涌动，“不舍。”
“作何打算？”
“对赌协议。”
周知珩清淡的面孔上依然静如深潭。
过了会，一楼散台卡座的两位长发小姑娘喝得不省人事，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各自抱着对方。
裴津迈开长腿，“帮个忙。”
周知珩从一楼虎视眈眈的几位男人身上敛眸。
裴津立刻揽住云妍的背，温声问：“我带你回去，好不好？”
云妍的手还拉着顾芷熙，她收回手揉揉眼，指着裴津，“我不想跟你回去。”
“裴津，我今天有点不想见你。”
云妍用力甩掉束缚住她手腕宽厚的手掌，拼命推搡，“你走开。”
裴津拦腰抱起云妍，温和的声音全是宠溺，“我走了，某人不还得哭鼻子。”
云妍捶打他，娇嗔道：“放我下来。”
对比云妍的闹腾，顾芷熙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地，双手握着空空的酒杯，酒精作祟地脸上布满片片红霞，像是一朵风雨中摇曳的蔷薇。
周知珩站在她的后方，挡住一众炽热的视线。
云妍不耐烦道：“我今天真的不想跟你回去。”
裴津单手钳制住云妍乱动的小腿，助理把他的西装外套盖在上方。
他说：“珩，芷熙麻烦你了。”
周知珩保持单手抄兜的姿势，淡然的语气意味不明，“用得着你麻烦。”
裴津轻哂，“差点忘了，她还算是你周家半个人。”
四周悄然安静。
顾芷熙慢慢抬头，认出周知珩。
她面色略紧，心潮敲鼓。刚才懵懵的，忘记跟裴津说她今天去云妍家住了，可是云妍那么喜欢裴津，她不该去打扰。
她不敢指望周知珩送她回去。
“我给言卿打电话，让他来接我。”
周知珩眸光冷了几个度，长腿抬起，坐在云妍坐过的位置，眼皮冷掀，“龙舌兰。”
调酒师：“周董，马上。”
顾芷熙打开黑色包包，拿出手机，找到周言卿的号码拨通。
无人接听。
她又打了一次。
第二次，响了两声被挂断。
冰冷的机械声在酒吧嘈杂的音乐和人声中清晰的传至右耳，顾芷熙的心寒到失去恒温。
手机震动。
顾芷熙最后的希望彻底浇灭。
周言卿：【很困，有事明天再说。】
调酒师双手将龙舌兰放在周知珩面前。
顾芷熙忽然特别讨厌此刻残存的清醒。
她头脑发烫，倾身，指腹猝然滑过周知珩的手背，快一步端起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