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文学顾芷熙以能驾驶的最快速度往家赶。
停稳车，顾芷熙拿着包往前厅跑，距离九点只剩两分钟。
前厅沙发上坐着的三个人是她到现在最为亲近的，可是此刻他们的脸上凝结着说不尽的苦闷。
闻声，顾辞冷冷扫过她，“不能早回来几分钟吗？爸妈一直在等你。”
霍明秋：“好了，回来就行。”
前厅多用来会客，家里有大事商量皆会来此。
三维独版红实木沙发，座面宽阔敞亮，整体不琢一饰，均由大红酸枝制成。两侧设有四个单座，靠墙的三人座改成了两人座，居中摆放了一个小茶几，大茶几正前面是两个禅凳。
螺青靠背连体沙发垫搭配榴子红抱枕，红配绿的东方韵味，沉稳古典。
“对不起。”
顾芷熙坐在顾辞对面的单人座，不像往日，浑身带着一种紧绷感。
霍明秋面色略显苍白，唇边的笑有些僵硬，“嗯。”
听到顾芷熙的道歉，顾辞心中盘旋的郁愁没有降低半分，他的目光停在顾芷熙微红的眼角，颦眉刻意避开。
顾宏兴单臂撑在小茶几上，没有了往日父亲的慈蔼，正色冷肃，“芷熙，三件事要跟你说。”
顾芷熙到嘴边的爸停顿片刻，她的指腹攥紧风衣衣摆，“爸，您说。”
顾宏兴蹙起的眉峰透着不耐，“我们和何家沟通过了，你和漫初尽快换回来，各自回到各自的家庭。”
顾芷熙眼皮颤栗，应，“好。”
“第二件事，鸿鹄智行的项目全面交给顾辞处理，明天到公司交接一下。”
顾宏兴的眉头始终皱着，面容威严，不是商量的口吻，是通知。
顾芷熙不会放弃自己喜欢的事业，也从没想过继续赖在安捷不走。
她已经想过这个结果，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明天鸿鹄全国上线，从初碰这个项目就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鸿鹄里面的很多智行模式都是她提出修改并跟进落实的。
顾芷熙无奈点头。
“第三是你和言卿的婚事，作废。”
顾芷熙看向无动于衷的霍明秋，眼眸接连扇动，语气极力克制着，“然后改成他和那个姑娘吗？”
屋内一片阒静，穿堂风冷冷地拂过脸颊。
霍明秋擦掉眼角的泪，“芷熙，爸妈还有哥哥这些年没有亏待过你半分，你要懂得感恩。现在既然已说明，那该是漫初的都得是她的，该是你的何家不会亏待你的，你明白吗？”
顾芷熙怎能不明白。
顾家全家都在期待着漫初回来，何家没有一个人跟她联络。
顾宏兴话语庄重：“我们都没办法改变现状，但不能让错误继续下去。
这天下没有谁不爱自己的孩子，我们也没法接受养了二十一年的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然而也得接受。
这些年给你的东西都是你的，你都可以带走。”
顾芷熙眉心恍然跳动，眼皮似有千斤重，她微仰起头，不让眼泪落下来。
顾宏兴：“最近几天何家应该会联系你，你奶奶，叔父叔母一家人很好的，你得回去看看。”
顾芷熙听得出来什么意思，是让她尽快搬出，前些年顾宏兴和霍明秋给她在蛇口准备了房子，她想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所以那套房子不在她名下也不在她手里。
深城与港城离得不远，她要考虑是留在熟悉的深城还是留在陌生的港城？
顾芷熙看到霍明秋落下的泪珠，她的情绪一时不受控，泪水穿过前面的防线往下滚，她慌忙低头，声音还算稳：“好的。”
看到顾芷熙哭，霍明秋再也坐不住，疼了这么久的孩子她不可能一念间弃之不顾。
她走过去把顾芷熙抱在怀中，泫然开口：“芷熙，你先去何家看看，如果你不适应可以先在家里住着，我没有要立刻赶你走的意思。”
顾芷熙哽咽出声：“妈妈，可我到底不是您的亲女儿。”
霍明秋看不到孩子时还能忍，彼时，她的心在滴血，应该多给孩子点时间适应的。
她的话开始不经大脑，汹涌的泪一滴滴掉落，“芷熙，我也难受。”
“要不你和漫初好好相处，都住家里也是可以的。”
顾宏兴凛声，“明秋。”
顾辞：“妈。”
顾芷熙抬手擦眼泪，藏在发丝里的脸颊慢慢上仰。
霍明秋捧起她的脸，拇指揩去她眼角的泪，悲咽道：“你答应妈妈和漫初好好相处，就暂时都住在一起，好吗？”
暂时住在一起的意思是迟早要离开。
住在一起？怎么可能？那他们的爱要怎么平分？
顾芷熙仔细地看着霍明秋，希望把她的样子牢牢记住，她的嗓音万般悲凉，“妈妈，您不能既要也要。”
顾辞幽冷起身，“芷熙，你怎么和妈说话呢！”
顾宏兴揽住霍明秋的腰，把哭成泪人的她带到自己怀里，“别哭了，芷熙说得没错，咱们不能既要也要。”
他当着顾芷熙的面，一字一顿道：“漫初那边的父母这些年不在身旁，她的日子可想而知，我们要赶快把她失去的时光补回来。”
顾宏兴的话在芷熙耳边一遍遍回荡，漫初受的委屈仿佛是她一手造成的，是她偷走了漫初的幸福。
霍明秋似乎不记得刚才说过的话。
顾宏兴扶她回卧房。
顾芷熙咽下满嘴的苦味，几乎是刚吞入肚，心尖的苦涩瞬间席卷而来。
她拿起包包。
顾辞口吻犀利，“去哪？”
顾芷熙想去找云妍，她急需一个可以释放情绪的地方，她有满肚子要倾诉的话。
顾辞并没给她回答的时间，语调生硬，“这么晚出去，你是想出点什么事，让妈愧疚一辈子吗？”
顾芷熙解释的嘴微张着，顾辞何时这么不可理喻了！她凝望面前的人，慢一拍地反应过来，这不是她的亲哥。
她抿紧唇瓣，调整好状态，说：“您说得对，我回房间休息。”
脑袋低垂的霎那间，眼眶里的泪水落在虎口，烫的她的心脏一抖。
原地的顾辞盯着单薄的身影一步步踏上旋梯，他的右手逐渐收拢，深深地叹了口气。
长夜难绵，清晨五点顾芷熙带上几件衣物驱车出门，她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面对他们，她在会讨人嫌的。
昨晚云妍听到了风声，打了好久的视频电话，顾芷熙没去云妍家，她刚杀青，才落得清闲。
七点，顾家餐厅。
顾辞交代佣人：“叫芷熙起床。”
他神色凄暗：“越来越不懂事。”
霍明秋：“你少说两句，别对她这么苛刻。”
顾宏兴面色透着淡淡的不悦，“好了，阿辞也没说什么。”
外面修理花草的花匠说：“先生太太，小姐已经出门了。”
霍明秋拧起眉头，追问：“什么时候的事？她吃饭了吗？”
“五点零九开车走的，当时早餐还没做好。”
霍明秋说着要去拿手机，“要给她打个电话吗？”
顾宏兴的双手放在妻子双肩，“她身上有钱，饿不住。”
“下午我去接漫初，你好好准备，其他的别想了。”
霍明秋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嗯，房间昨天就收拾出来了。”
九点，顾芷熙准时出现在安捷，交接手里的工作。其实也没什么好交接的，鸿鹄是顾辞带着她做的，许多她提出的观点都被顾宏兴顾辞否决了，他们追求脚踏实地，切合市场的保守发展，某些方案里顾芷熙和他们持相反意见。
真正的抉择权她没有的，交接起来很简单。
交接完，顾芷熙一个人开车散心，傍晚六时，她拨通周言卿的电话。
接通的那秒，顾芷熙深呼吸，【言卿，下班了吧？】
对面稍稍顿足，传来李秘书的声音，【顾总，周总在忙，有什么事我帮您转达。】
顾芷熙心里发凉，【转告他，他答应的事。】
李秘书：【好的。】
顾芷熙等了一个小时零九分钟。
周言卿没有打回来，发来一条信息。
【昨晚喝得多，答应你什么事？】
顾芷熙苦笑了声，眼帘步入一条新的消息。
【要回趟老宅，你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