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文学银行大厅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夹杂着纸币的油墨香。傅凌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紧张的心情。高大的柜台后，银行职员们正忙碌地处理着业务，算盘珠子拨动的声音清脆悦耳。他走到一个空闲的窗口，礼貌地询问：“您好，请问张行长在吗？”
年轻的女职员抬起头，打量了他一眼，语气公式化：“请问您有预约吗？”
傅凌略微尴尬地摇了摇头：“没有，我打电话联系过……”
女职员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职业化的微笑：“您稍等。”她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低声说了几句后，对傅凌说道：“张行长在办公室等您，三楼左拐第一间。”
傅凌道了谢，快步走向楼梯。三楼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每走一步都几乎听不到声音。他走到张行长办公室门前，轻轻敲了三下。
“进来。”一个沉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傅凌推开门，只见一位中年男人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正低头看着文件。男人国字脸，浓眉大眼，不怒自威，正是张行长。
“张行长您好，我是傅凌。”傅凌上前一步，将手中的牛皮纸袋递了过去，“这是我的项目计划书。”
张行长接过牛皮纸袋，并没有立刻打开，而是抬头仔细地打量着傅凌。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虽然干净整洁，却难掩朴素，与这富丽堂皇的银行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傅凌被他看得有些局促，却努力保持着自信的笑容：“我之前在电话里跟您简单说过，我想贷款……”
“坐吧。”张行长终于开口，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傅凌坐下后，便迫不及待地开始介绍自己的项目：“我的项目是……”他充满激情地讲述着他的创业计划，从市场分析到盈利模式，每一个细节都力求清晰明了。他试图用自己的热情和自信感染张行长，让他看到这个项目的巨大潜力。
然而，张行长始终面无表情，只是偶尔点点头，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他翻看着傅凌的项目计划书，眉头微微皱起。
傅凌讲了许久，口干舌燥，终于停了下来。他满怀期待地看着张行长，等待着他的回应。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张行长放下手中的计划书，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缓缓说道：“傅先生，你的项目很有想法……”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但是，风险也很大。”
傅凌的心猛地一沉。
张行长继续说道：“我们银行的贷款审批流程非常严格，需要……”
他还没说完，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进来。”张行长有些不悦地说道。
门开了，一个年轻女子走了进来，在张行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张行长脸色微微一变，然后看向傅凌，语气带着一丝歉意：“傅先生，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你的项目我们会认真考虑的，稍后会给你答复。”
傅凌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张行长不容置疑的表情，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默默地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牛皮纸袋，转身走向门口。
“傅先生，”就在他即将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张行长突然叫住了他，“你的这个担保人，似乎并不能完全符合我们的要求。”
傅凌停住脚步，转身看向张行长，心头一紧。他提供的担保人是他的远房表叔，在当地经营一家小工厂，勉强符合银行的担保条件。他原本以为这不会成为问题，现在看来，事情远比他想象的复杂。
“张行长，我表叔的工厂虽然规模不大，但运营稳定，盈利状况良好……”傅凌试图解释。
张行长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傅先生，我不是质疑你担保人的资质，只是按照我们的规定，需要进行更详细的评估。而且，”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傅凌手中的牛皮纸袋上，“关于你的项目，我还有一些疑问。”
傅凌重新坐回椅子上，心里忐忑不安。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张行长翻开傅凌的项目计划书，指着其中一页问道：“你计划开一家服装厂，主打年轻人市场，这个定位倒是符合当前的潮流。但是，你有没有做过市场调研？你的目标客户群体是哪些？你如何保证你的产品能够在竞争激烈的市场中脱颖而出？”
傅凌早有准备，他立刻回答道：“我做过详细的市场调研，目前市面上的服装款式大多比较老旧，缺乏时尚感，年轻人对个性化、潮流化的服装需求很大。我的服装厂将主打新潮款式，并且会根据市场反馈不断调整产品设计，以满足年轻人的需求。”
他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的市场分析和产品规划，试图展现他对市场的敏锐洞察力和对项目的掌控能力。
张行长认真听着，不时提出一些尖锐的问题，例如原材料的采购渠道、生产成本的控制、销售渠道的拓展等等。傅凌都一一作答，尽管有些问题回答得不够完美，但他努力保持着镇定和自信。
然而，张行长似乎并不满意。他放下计划书，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目光锐利地盯着傅凌：“傅先生，你的想法很好，也很有激情。但是，你缺乏实际的创业经验，这无疑会增加项目的风险。”
傅凌的心再次沉了下去。他知道这是他的软肋，也是他最难以克服的障碍。他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创业者，没有显赫的背景，也没有丰富的经验，在这个充满挑战的时代，他只能依靠自己的努力和坚持去争取成功的机会。
“张行长，我知道我缺乏经验，但我一直在学习，也在不断地完善自己的计划。我相信，只要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能够把这个项目做好！”傅凌语气坚定地说道。
张行长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你刚才提到了市场调研，能具体说说吗？”
傅凌深吸一口气，从牛皮纸袋里拿出一叠文件，“这是我这段时间做的市场调研结果……”
张行长接过文件，仔细翻阅起来。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寂静，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和墙上挂钟的滴答声。良久，张行长抬起头，看着傅凌，缓缓说道：“傅先生，你的这份调研报告……”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似乎不够全面啊。”
傅凌的心脏猛地一沉，他知道“似乎不够全面”这几个字背后隐藏着巨大的阻力。他强压下内心的不安，努力保持着平静的语气：“张行长，这份报告我已经尽力做到最详尽了，它涵盖了目标客户的消费习惯、竞争对手的市场份额、以及未来市场的发展趋势等等……”
张行长摇了摇头，指着报告中的一处说道：“你这里提到年轻人喜欢新潮的服装，但具体是什么样的新潮？你有没有做过更细致的分类？比如，针对不同年龄段、不同职业的年轻人，他们的喜好又有什么不同？你如何确保你的产品能够满足这些不同的需求？”
傅凌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确实没有考虑得如此细致，他的市场调研更多的是基于一些宏观的数据和自身的观察，缺乏更深入的分析和更具体的方案。
“我…我之后会补充更详细的数据……”傅凌的声音有些颤抖。
张行长将报告放回桌上，叹了口气：“傅先生，创业不是儿戏，它需要周密的计划和充分的准备。你的想法很好，但现实往往比想象中更加残酷。你现在的这份计划书，还不足以说服我给你贷款。”
傅凌感觉仿佛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让他从头凉到脚。他明白，这次贷款恐怕是没希望了。但他仍然不甘心就此放弃，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说道：“张行长，我知道我的计划还有不足之处，但我对这个项目很有信心！我相信，未来的年轻人市场潜力巨大，我的服装厂一定能够抓住这个机遇，获得成功！如果您能给我这次机会，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他语气激昂，试图用自己的热情和决心打动张行长。然而，张行长却依然不为所动。他平静地看着傅凌，眼神中带着一丝惋惜：“傅先生，你的热情我很欣赏，但银行的贷款需要考虑风险，我不能因为你的一腔热血就贸然放贷。我希望你能理解。”
傅凌感觉喉咙一阵发紧，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再多的解释也无济于事了。
张行长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缓缓说道：“年轻人创业不容易，我希望你能够吸取这次的教训，回去好好完善你的计划，等准备充分了再来找我。”
傅凌默默地站起身，将散落的文件收进牛皮纸袋里。他明白，今天他已经彻底失败了。他失魂落魄地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却又停了下来。
“张行长……”他转过身，声音低沉而沙哑。
张行长转过身，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
傅凌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说了一句：“如果…如果我找到其他的担保人，或者…或者我修改一下我的计划……”
张行长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坚定而不容置疑：“傅先生，我希望你明白，问题不在于你的担保人，也不在于你的计划的细节，而在于你整体的准备程度。你需要的是更全面的市场分析，更成熟的运营方案，以及更丰富的经验积累。等你真正做好了这些准备，再来找我吧。”
傅凌握紧了手中的牛皮纸袋，纸张的棱角硌得他的手生疼。他深吸一口气，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空荡荡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面上，形成一片刺眼的光斑。傅凌的脚步沉重而缓慢，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抽空了所有力量的木偶，漫无目的地走在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上。
他走到银行门口，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突然感觉一阵莫名的孤独和迷茫。这时，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刺眼的阳光让傅凌眯起了眼睛，他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却发现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份被拒绝的计划书。牛皮纸袋的棱角似乎更加尖锐，深深地嵌入他的掌心，带来一阵钝痛，仿佛在提醒着他此刻的窘境。
“小伙子，没事吧？”一个苍老而关切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傅凌转过身，看到一位穿着朴素的老太太站在他身后，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却带着慈祥的笑容。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谢谢您。”
老太太看着他手里攥得紧紧的牛皮纸袋，又看了看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关切地问道：“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傅凌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他不想把自己的困境告诉一个陌生人，即使对方看起来是如此的和蔼可亲。
“唉，现在的年轻人啊，都不容易。”老太太叹了口气，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我年轻的时候也吃过不少苦，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别不好意思。”
傅凌看着老太太真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突然觉得，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并非只有冰冷的拒绝和无情的竞争。或许，还有其他可能性，其他途径可以帮助他实现梦想。
“其实……”傅凌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了，“我想开一家服装厂，但是……”
他简略地讲述了自己的困境，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迷茫。老太太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地点头，眼神中充满了理解和鼓励。
“服装厂好啊，现在的人们都越来越讲究穿着了，这生意肯定有前景！”老太太听完后，语气坚定地说道，“小伙子，我看你也是个有想法的人，别轻易放弃！”
傅凌被老太太的话语鼓舞，心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他看着老太太，眼神中充满了感激，“谢谢您，我会继续努力的。”
老太太笑了笑，“努力就好，努力就好。对了，我看你好像对这附近不太熟悉，你是外地来的吧？”
傅凌点了点头，“我是刚来这个城市不久。”
“难怪呢。”老太太恍然大悟，“这附近啊，以前有不少工厂，后来都倒闭了，现在都荒废着呢。你要是想找厂房，可以去那边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合适的。”
老太太指着一个方向，傅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隐约看到远处一些破败的建筑物，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萧索。
“谢谢您，我会去看看的。”傅凌再次向老太太道谢，心中燃起了一丝新的希望。或许，那些废弃的工厂，正是他实现梦想的起点。
他告别了老太太，朝着她所指的方向走去。夕阳西下，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只留下老太太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这小伙子，让我想起了我年轻的时候……”然后，她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拐角处，一个身影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