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王专红的日子是过得浑浑噩噩百无聊赖。这天吃完午饭,他想上街透透气。
漫不经心地走到整条街唯一的一个三岔口,他正在考虑往哪边走呢,忽然看见前面围了不少人。要在以前,他一定会挤进去看看热闹,但前几天素娟的嘱咐还言犹在耳,他想还是安分点好,抬脚准备绕道而行。
他隐约听到从人群中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哭声,仔细一听,还有几分熟悉。没错,应该是陈小芬。
他连忙扒开人群,挤进去想看看究竟。只见她瘫坐在地上,边哭边擦着眼泪。再抬头一看,是街溜子郭红军、郭红旗两兄弟。
王专红上前把陈小芬扶了起来,想问下情况。
“呵呵,来了个救美的英雄!识相点,给老子滚开!你他妈的少管闲事!”郭红军恶狠狠地说。
“你们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孩子算什么?快过年了,大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大家街里街坊的。”王专红赔着笑脸说道。
“谁他妈跟你是街坊?一个农村户口,跑到街上说跟我们是街坊,我呸!赶紧滚开,再叽叽歪歪一句,就废了你。”
王专红没再说话,他把陈小芬拉到了身后。
“啪!”郭红旗上前就给了他一耳光,鲜红的血顺着王专红的嘴角流了下来。
王专红眼里冒着火:这一嘴巴我让你们打,如果再打一下,老子今天就和你们拼了。
两兄弟对视了一眼,后退了一步。这时围观的人也劝他们赶紧算了,要不然公安特派员来了就麻烦了。
郭红军用手指了指王专红,带着他弟耀武扬威地走了。
原来,这郭红旗和陈小芬是同学同桌,平时老是动手动脚,经常被陈小芬骂。今天她妈在乡下买了一些莲藕让她摆着卖,被这两混蛋遇上了。
“回家!明天我帮你卖!”说着,王专红蹲下来帮她收拾着。陈小芬擦干了眼泪,又用袖子小心地帮王专红擦了擦嘴角,也蹲下来收拾起来。
“ 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血债血偿!”王专红一脸的凶狠。
陈小芬默默地跟在后面。
屋漏偏逢连日雨。刚走了几步,王专红看到刘素娟三叔远远地骑着自行车迎面而来。他赶紧低下头,心中暗暗祈祷对方没有看到自己。
可这么窄的街,哪可能呢?
“哎!那个王什么?小王,抬起头来!”她三叔用脚尖支撑着,没有下车。
“您好!”王专红抬起了头,脸通红。
“呦呦,这是打架了?还是被打了?”她三叔讥讽道。
“我再次警告你,离我们家素娟远点,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怎么不长记性呢?再他妈的去找她,下次打你的就是我了。”
“我没去找她。”王专红小声辩解道。
“你再说没有?前两天都去过,你当我不知道?记住了!别再找她,找她就是找打。”她三叔扬了扬手。
王专红肯定是那个小苏告的密,没再做声。
“咦!你这后面跟着谁啊?你们不是很般配吗?别惦记那些可望不可及的事,知道吗?”说完,他抬脚踩车,扬长而去。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真特么倒霉!王专红心里想道。可又转念一想,要是我没出门,陈小芬可不得让那两个杂种欺负死?
想到这,又觉得自己这门出得好。
说起来这街真不大,挑着莲藕,没几步就快到家了,可越小的街就越复杂。
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
确实是王八多!这街上王八蛋太多了!王专红心里忿忿地想道。
“老子要是有挺机枪就好了,把这些狗日的全给突突了。”
放下了担子,王专红回到了自己的家,陈小芬要过来给他用热水敷敷嘴角,也被他拒绝了。
他没那么娇贵,这十几年,挨的打还少吗?
其实,最让他意难平的并不是这一耳光,而是那一句农村户口。这四个字仿佛就是一百个耳光一千个耳光,每天都抽在他的脸上。
农村户口,就低人一等?
他曾经无数次问过奶奶:既然我们家是农村户口,为什么不回农村呢?何必在这任人欺凌?
奶奶告诉他,他们回不了农村,他们家本来就是镇上的,解放后不久开始划分城镇户口时,他爸以为农村户口能多分粮食,稀里糊涂的报了个农村户口,就一直没能再改过来。
回,没有去处;往前,没有户口。路在何方?王专红很是有些垂头丧气!
王专红街上挨打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刘素娟的耳朵里。她急匆匆的请了假,赶了过来。
看到王专红并无大碍,她放心了些。
“不是让你别生事吗?”刘素娟轻轻说道。
“那我总不能一天到晚不出门吧?”王专红心里还憋着一肚子气。
“总有一天,我要把这帮杂种全突突掉!”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刘素娟也找不出合适的安慰他的话,只得找了张凳子坐在了他的身边。
“姐,问你个事,你说这农村户口和城市户口差距这么大吗?”
“听我爸妈说,确实是蛮大的。”素娟本来不想打击他,可又没办法编瞎话。
“蛮大是多大?”王专红还不死心。
“怎么说呢?如果是城市户口,像我们商业局、百货大楼、粮食局、物资局啊!这些单位都有可能进,有关系的还能进公安局土管局法院检察院这些。”刘素娟解释道。
“哦!”王专红还是有些似懂非懂。他不明白,同样是这个国家的一个人,差距咋就这么大呢?人还分三六九等?
“农村户口有没有办法变为城市户口呢?我奶奶说,我们家本来就应该是城市户口的。”
“有,但几率很低很低,我们这个镇,包括乡下,有好几万人,每年可能有一个两个农转非指标。”
“姐,你懂得真多。”王专红是彻底死心了,他想转移下话题。他哪里知道,刘素娟所说的这些,都是她家里人阻止她与王专红来往时提醒过无数次的理由。
刘素娟看到他平复了些,就又安慰了他几句后,上班去了。
王专红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他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