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大人简单的晕了一下,又在同僚们掐人中拧穴位的帮助下再度睁开了双眼。两眼一睁,师大人就跌跌撞撞爬了起来,嚎哭着向着神虎门走去。
作为一个在官场沉浮多年的老油条,师大人深知此时他该做什么。神虎门内外的官员们只见师大人一路抹着泪,在内侍宫人的带领之下一路向着御书房走去。
这个点,圣上本该在御书房中处理政务。师舒达还没靠近御书房,就听见了圣上的咆哮声:“查!立刻给朕去查!”
几道人影狼狈地从御书房中小跑了出来,师舒达一眼认出,领头的两人,一人是管诏狱的廷尉张大人,另一人是宗正安国候。
擦肩而过时,两位大人苦着脸瞟了一眼师舒达。谁能想到师舒达的女儿在神虎门前嚎了几嗓子,倒霉的是他们几个老东西?
他们现在就要奔赴诏狱,看看六皇子谢昭是不是真的被人用刑命在旦夕。若是消息属实,只怕他们的项上人头都保不住了!
三个人精对视一眼,就能从对方的表情上知晓对方在想什么。师舒达急忙偏过头,无视了同僚眼底复杂的情绪。事到如今,先保全自己才是王道。
师大人酝酿了一下情绪,两行老泪再度挂了下来。正当他准备呜咽着进御书房时,就听御书房中传出了圣上强压着怒火的吩咐声:“孙德全,你也去,去看看老六媳妇说的是不是真的,速去速回。”
师舒达进门时,与内侍总管孙德全撞了个脸对脸。认识孙德全多年,师大人第一次看到孙总管如此紧张。当下他心中一咯噔,今天这事怕是不会善了了。
左脚刚进御书房 ,“陛下”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师舒达就听见了圣上的声音:“你也来了。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先别说话,过来坐下。”
师舒达怎会不知道圣上的脾性,他抬起衣袖擦了擦脸,挪进了御书房,又挨着书桌下首的椅子边坐了下来。与他隔了一道案桌的,正是当今圣上恒帝。
恒帝年过半百头发已经花白,但是他身上丝毫不见老人的疲态和倦容。此刻他端坐在书桌后方,手握朱笔正在飞速批阅奏折,冷俊的脸上不见一丝笑意。
待一尺高的奏折批完后,御书房外传来了一阵喧哗声,听声音像是后宫的贵人们来探望圣上了。被内侍宫人拦住后,贵人们叽叽喳喳,更有胆大者甚至在斥责宫人。
恒帝冷笑一声,放下了手中朱笔,锐利的目光看向了虚掩着的窗户:“师卿,你看到了吗?朝堂水深,朕的后宫同样深不可测。”
说罢恒帝沉声道:“传朕口谕,后宫妃嫔擅闯御书房者,乱棍打死。”话音一落,御书房外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鸟鸣声从门窗外传来。师舒达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他已经许久没见圣上如此动怒了。
将最后一本奏折放好后,恒帝轻嗤一声:“朕虽年迈,但尚未老眼昏花。有人背着朕搞小动作,朕不追究也就罢了,一旦追究想想自己有几个脑袋。”
“师卿,你,养了个好女儿。”
师舒达冷汗潺潺,老奸巨猾的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谢圣上夸奖,还是该跪下求饶。毕竟,他也是背着恒帝搞小动作的人之一。
长安城八街九陌,共有十七条比较大的街道。想要全部走一遍太刻意也太耗费时间,师乐安捡了几条顺路的长街哭着走了一遍。饶是如此,还没到诏狱附近,她已经两腿酸软哭不动了。
这时候银子的妙用就出现了,师乐安和小圆哭不动没关系,她们只要拽着白绫往前走,身后的几个仆妇就能替她们哭得情绪饱满。
越是临近诏狱,小圆就越发紧张 ,终于她再一次轻拽着师乐安的袖口,忐忑地说道:“姑娘,我们快到诏狱了。我们的办法真的有用吗?如果没有用怎么办?”
豪言壮语已经放出,如果圣上不为所动,难不成他们真的要吊死在诏狱门口?
小圆苦着脸,眼眶是真的红了:“姑娘,呜呜呜,姑娘,怎么办啊?”
师乐安心里也没底,但是面色依然平静。她驻足回首,看似泪盈盈望向身后跟着她的人群,嘴嘴上却说着:“你听我说,诏狱门口没有横梁。”
小圆:???
“如果要吊死,至少需要一个可以悬挂白绫的地方。就算临时搭建高台,也需要时间。”
从神虎门走到诏狱,再搭建高台,中间也许还涉及到和狱卒扯皮申冤陈情等一系列复杂的过程,这么一来,最起码要到傍晚才能登上高台悬吊白绫。更何况她还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晕一下……
这么长的时间,这么大的动作 ,她不信圣上会无动于衷。
若是圣上真的无动于衷,只能算她运气不好赌输了,大不了白绫一系还能重新投个胎。可若是赌赢了,无论是谢昭还是她都会有更好的退路。
转过街角,前方就是诏狱,师乐安抿着唇一步步向着戒备森严的诏狱大门走去。一宿没睡加上走了一个多时辰,她的双脚像是灌了铅似的,走路时身形摇晃脚步踉跄。
小圆远远看见了诏狱门口簇拥的乌压压的人群,先前装腔作势的哭泣终于变成了真情实感:“姑娘,姑娘——呜呜呜,小圆不要姑娘死……”
师乐安一眼就看到人群前方站了两个身穿黑色朝服的官员,她虽然不知道这二人是谁,但是这两人的朝服和她那便宜老爹身上穿着的朝服一样。
看到这二人,师乐安心中一松,她知道今天自己不用死了。若是皇子妃当着九卿官员悬梁死成了,九卿的面子也就跟着她一同吊死了。
更何况这两名官员身边还站了个肤白无须的男人,看他头戴的帽子和身上的衣衫,应该是内侍宫人?
什么样的内侍宫人,能站在九卿身边?除了圣上贴身伺候之人,师乐安想不到别人了。
虽然心中松快,师乐安面上却不显。她捧着白绫踉跄着走到诏狱前,白着脸哑着嗓子道:“妾乃六皇子谢昭的新妇师乐安,求大人们行个方便,妾想知道夫君他现在如何了?若是他已经不行了,请大人们告知妾实情,妾,这就随他而去。”
廷尉杨大人心里苦,他虽然掌管诏狱不假,可是诏狱这种腌臜污秽的地方,他怎会亲自查看?也不知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给六皇子用了刑!若是只有安国候随行,他还能遮掩过去,谁知道圣上竟然派出了孙总管。
完了,他这个廷尉算是当到头了。
宗正安国候目光更是在师乐安身上转了好几圈,他想不到一个年轻女郎是如何想到这个办法来解救六皇子的,她一定是受了某个高人的指点。是谁?是她那滑不溜丢的爹,还是那些没能铲除的余孽?
比起面色复杂的两位官员,孙总管的心可算落到了肚子里。常年在御前行走,孙总管深谙圣意,他不是一人前来,而是带了几位太医一同前往。也亏得他考虑周全,才没耽误救治时辰。六殿下已经烧得神志不清,再晚一步神仙难救。
见师乐安小脸苍白,孙总管上前几步行了个礼:“皇子妃且安心,殿下一切安好,太医们正在为他煎药。皇子妃切莫想不开,你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哪!您要去探望殿下吗?请随老奴来。”
去诏狱?现在去看谢昭?
扪心自问,师乐安现在并不想去。诏狱并不是什么好地方,昨夜她第一次踏入诏狱时,浑身的汗毛都炸开了。而且现在有太医在照看谢昭,她过去作用并不大,更何况她现在特别疲惫,只想好好睡一觉。
是时候表演自己的晕倒之术了!
师乐安打定主意,她定定地看着那内侍宫人,张张口似乎想说话。等那内侍宫人想要转身之际,她闭上眼,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
不得不说关键时刻小圆还是有点眼力劲的,眼见师乐安倒下,小圆一把抱住了师乐安的身躯放声大哭:“姑娘,姑娘您怎么了?不得了了,我家姑娘晕过去了,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姑娘……”
师乐安默默为小圆竖起了大拇指:好丫头,回去一定给你加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