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得烟雾悬浮在二人周围,院子里静悄悄,堂屋吃饭的人不敢出来,都竖起耳朵偷听,连碗筷碰撞声都不曾发出。
谷栗捧着碗眼泪一滴滴落下。
谷老头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你堂姐今年十六岁,已经交一年人头税了,过年你也开始交人头税,咱们家十张嘴就那几亩地,交了赋税勉强填饱肚子。”
谷老头停顿片刻,继续道,“我怕来年连嚼头都不够,”说完他猛吸一口烟,在胸腔里滚了一圈才缓缓吐出。
“他们都说你傻,可爷知道,全家就谷栗最聪明,你嫁去齐家定能自保。可你堂姐不行,她性子软绵又心善,若她去,不出半年便会被磋磨死。”
谷栗望着碗中得玉米饼和咸菜条,心脏一抽一抽得疼,她知道谷家难,也知道自己给全家带来了麻烦,可能不能不要放弃她。
她抬起红肿得眼睛,望向谷老头,半晌憋出句,“爷,等半年。”
再给她半年的时间,她一定能恢复如常,报答谷家养育之恩。
谷老头没看她,叼着烟杆望着远方。
寂静无声。
直到烟袋锅里的烟丝燃尽,谷老头磕掉烟灰。
起身,转身,离开时道了句,“人各有命。”
谷老头少时独自从南边逃荒过来,身上带着股狠劲,在谷家说一不二,决定了的事情没人敢反驳。
谷栗几近绝望,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进碗里,她堂堂国家一级面点师,怎就活成了别人的累赘。
两条路明晃晃摆在眼前,让她选。
是给人当小六,靠脸皮讨生活苟延残喘,还是……..。
堂屋渐渐有了走动声,谷穗端着新菜出来,见谷栗捧着碗立在屋檐下,便过去拨了些菜进她碗里,随后沉默离开。
各屋的门打开又合上,院内又重新恢复寂静。
天色渐渐暗下,谷栗终于有了动作,她将碗放到小凳上,起身向院外走去。
二房屋内,一直扒着窗户关注她的谷田,见姐姐出去,急得跳下炕,“娘,我姐出院了。”
说着便要去追,却被谷老二一把拉了回来。
眼见人没了身影,谷田急得直跳脚,若没他保护他姐铁定要吃亏,可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谷老二的束缚。
他急红了眼,声音几乎用喊,“爹,你快放手。”
啪,一巴掌狠狠扇在谷田脸上,火辣辣得痛感让谷田呆愣在原地,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谷老二。
只见他神情似痛苦又似解脱,谷田转头去寻娘亲,发现赵氏背对着他,掩面哭泣。
十岁的他不知所措,直到很多年后,他才看懂那个背影,以及爹娘为何不让他去追。
谷栗很少出谷家,大多时都在训练四肢协调力,她以蜗牛般得速度向村口方向走着。
天色暗沉,零星月光透过枝叶洒落在地上,耳边的虫鸣声,面颊拂过的晚风,一切都是那么好。
老天爷不会饿死瞎家雀,凭什么她不嫁人就得去死,两条路她都不选。
“谷栗?”
前方传来一声轻唤,待人走近才看清对方长相,眉目清秀,眼神明亮,是村长孙子单修谨。
只比她大一岁,从小聪明过人,去年还中了秀才。
全村唯一的秀才,可把村长高兴坏了,摆了三天流水宴,连她这只蜗牛都请了。
单修谨快步上前,惊讶道,“还真是你,这么晚你不回家,在这做什么?”
谷栗走累了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脑海里组织好语言,脱口而出,“浪迹天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