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文学高热反反复复直到天明，赵横和老大夫又陪着程绍熬了个通宵。
辰时，药童端着熬煮好的药，穿过医馆的长廊，前往程绍所在的厢房。
就在此时，一名身着华美绾色长裙的小娘子突然走到药童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她问：“你这药是送去西厢房的吗？”
药童被她精致艳丽的面容迷了眼睛，傻呼呼地点头。
小娘子接过他手中的药，笑容浅浅，“我来送过去吧。”
药童任由她端着药走远，直到纤细娇俏的背影消失在长廊的尽头，他才回过神来，这人不是昨日院外那个不愿意走的小娘子么。
苏瑾芙小心翼翼地端着药，来到西厢房外，她伸手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不见有回应。
她再次敲门，里面还是没有反应，于是她干脆直接推门而进。
屋里静悄悄的，赵横不知道去哪里了，程绍一个人安静地躺在床上。
苏瑾芙走到床边，把药放在旁边的案台上，程绍似乎睡得并不好，他眉头轻皱，呼吸微沉，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脸色仍旧苍白不见血色，唯有脸颊处有不正常的红。
苏瑾芙担心他再次发热，抬手轻轻放在了他的额头上，清凉的柔荑触碰到温热的皮肤，让沉睡中的人不由轻颤。
苏瑾芙立刻收回手来，并对比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发现他的体温仍旧过高。
清晨温度低，放在案台上的药很快便凉了下来，生病之人吃药要固定时辰，不可漏掉一次，于是苏瑾芙不得不叫醒他。
“程绍，醒醒。”苏瑾芙轻声唤他。
她的声音在静谧的屋里异常清晰，苏瑾芙能听到自己声音中的担忧之色，然而程绍似陷入了梦魇里，皱着眉久久不愿醒来。
苏瑾芙又凑近一些，伸手去拍他，还唤了个称呼，“孟知，醒醒，吃药了。”
或许是孟知一词让他意识到有人在叫他，又或许是苏瑾芙不停的呼唤奏效，程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外头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床边由床帐围着，苏瑾芙逆着光站在床边，挡住了门口照过来的光线。
程绍微眯着眼睛，看不真切面前娇艳的小脸。
他昨晚高热了一整夜，好不容易睡着后又梦魇了许久，因而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无法分清眼前之人是现实还是在梦中。
他的眼底浮现喜悦之色，不管是在哪里，她能来看自己便是极好的。
“阿芙。”程绍突然伸手，把面前的人儿搂进了怀里。
既然入了自己的梦，那便不要轻易走了。
苏瑾芙本就弯着腰凑他很近，如今被他一搂，直接压在了他的身上。
为了不碰到他的伤口，她双手撑在了床上，可程绍并不满意她离自己那么远，大手用力的把人压向自己。
他的力气很大，苏瑾芙被迫埋头在他的颈边。
“孟知。”陌生的气息袭来，苏瑾芙不自然地唤了他一声。
“我以为你不会来看我了，我好想你。”程绍闭着眼睛抱着她，下巴搁在她的颈窝上，侧脸摩挲着她细嫩的脸颊，纵情地闻着她身上散发的馨香。
他因着发热的缘故，身体的温度也不低，皮肤摩挲之间，把过热的体温传给了苏瑾芙。
不知是羞的还是热的，苏瑾芙的脖子微微发红，并一路蔓延到耳尖和脸颊，让她芙蓉般的脸更加艳丽。
他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亲昵地依赖着怀中之人，肆意表达着自己的不舍和爱怜。
苏瑾芙由他静静地抱着，许久之后才红着脸道：“孟知，药要凉了，先吃药吧。”
药？什么药？难道梦中也要吃药？
程绍摇头拒绝，委屈地控诉道：“那药好苦，梦里为何还要吃药？”
平日里的他总是克己复礼、进退有度，苏瑾芙从未没见过这般无赖耍性子的他。
可他还病着，总是要吃药的。
苏瑾芙用力推开他，程绍躺回了床上。
后脑勺与枕头相撞的一刻，痛感袭来，程绍睁开了眼睛，外面的阳光恰好在此时透过敞开的屋门射进屋中。
面前之人的面容清晰而立体，程绍忽然意识到，他不是在做梦，苏瑾芙真真切切地站在他面前。
四目相对，程绍惊讶地望着她，既为她的到来而欣喜，又为自己方才的举动而羞斥。
他张了张口，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怎么来了？”
她不是随苏太傅和萧夫人回府了么，为何还要来这里看他？
想起她的离开，程绍的手紧紧抓着被子，把它揉成皱巴巴的形状。
苏瑾芙不知道他心底所想，坦然道：“你的伤是我所为，我便要对你负责，所以我决定来这里照顾你，将功补过。”
程绍听后，神情复杂，原来是为了他的伤。
她一定是想让自己的伤快些好起来，这样她就能无所顾忌地和那名书生私奔了吧。
悲伤再次覆上了程绍的眼睛。
就在他陷入自己的胡乱猜想之时，无知无觉的苏瑾芙，端起案台上的药，舀了一勺，学着平日里丫鬟照顾自己的模样，笨拙地送到了他的嘴边，“啊，张嘴。”
她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的嘴唇，表情认真中带着一份执拗。
程绍被她看着，脑袋空白，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唇。
苏瑾芙满意地把药给他喂了下去，这是她第一次照顾人，经验不足，陶瓷的勺子撞到了程绍的牙齿上，棕黑色的药汁有一半从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苏瑾芙慌张的放下药碗，抽出帕子替他擦拭。
手忙脚乱间，指尖不小心刮过程绍的嘴唇，苏瑾芙动作一顿，程绍目光很沉，两人互相对视，视线胶着。
恰好在这时，赵横带着街上买到的包子和酥饼回来了。
才跨进门口，他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画面：容貌娇艳的小娘子正低头给床上之人擦拭嘴角，床上之人深情款款地望着她，两人靠得很近，看起来亲密极了。
赵横咬在嘴里吃了一半的包子骤然掉在地上，他暗骂了一声，抬脚把包子踢出门外，然后大步退了出去。
程绍和苏瑾芙听到声音，同时看了过去，但只看到赵横如风卷残云般的背影和桌上用油纸包着的包子。
苏瑾芙尴尬的转回头来，想把剩下的药喂完，程绍说了句不必，接过药碗，一口喝进腹中。
空碗置于案台上，程绍问她：“你吃过早饭了不曾？”
苏瑾芙摇头，“还未。”
她今日早早起床，洗漱后就往城外跑，根本来不及吃东西。
“赵横买了早饭回来，你也吃一点吧。”程绍指了指赵横放在桌上的油纸袋。
苏瑾芙嗯了一声，去把油纸袋拿过来，取出里面的酥饼递给程绍，“你也吃。”
程绍接过，两人默默地吃着早饭。
赵横站在屋外，透过窗户的缝隙，愤愤地看着屋里的一切，他昨晚还见表兄一脸惆怅悲伤，今日却见他脸上笑容淡淡。
他的表兄，真是被这个女人拿捏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