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街两侧的房子大都是两层,前店后宅,云吞店后面是客厅和洗手间,二楼有两间卧室,许清一间,郝云英和平平睡一间。
客厅沙发边靠墙的位置,摆着张儿童写字桌,平平正背对着门写作业。圆咕隆咚的后脑勺上两个对称的发旋儿。许清蹑手蹑脚地靠近,伸手在他脑袋顶一通揉搓,“小帅哥,想我了没?”
“前几天不是才回来过嘛。”小男孩儿声音清亮,头都没回,手下继续写字,和他73岁的太婆从语气到行动如出一辙。
“啧啧,听听,你说话这口气哪像个二年级的小朋友。你不想我,我想你呗!”许清弓着腰,把下巴垫在平平的小肩膀上,“数学作业呀?有没有不会的?别总把我这个深受学生爱戴的数学老师当摆设嘛!”
“小姨,我们老师说了,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平平歪着小脑袋,一本正经地说道。白净的小脸上,乌黑的大眼睛清澈灵动。
“呦,你都会内涵我啦!”许清不顾平平的躲闪,又揉了揉他的脑袋,“行啦,不打扰你了,继续写吧。写完了我给你剪头发,这么老长,好邋遢。”
平平闻言,皱皱眉头,撅着嘴,一脸嫌弃,“小姨,非得你给我剪吗?不可以去理发店吗?”
“嘿……这小孩儿。”许清双手叉腰,瞪着眼睛,佯装生气。
伴随着几下敲门声,顾立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许清,你回来了?”
许清闻声回头,“立安,你怎么来了?进来坐会儿吧?”
顾立安只探了个脑袋进来,皮肤被晒成小麦色,“我不进去了,我给云吞店送货,外婆说你回来了,我过来打个招呼,还有事儿呢,不坐了。”
“立安,辛苦你啦,等你得空了,我请你吃饭!”许清笑着道,又拍拍平平的肩膀,“平平,跟立安叔叔说再见。”
“立安叔叔,再见。”平平挥挥小手,乖巧可爱。
顾立安摆摆手,笑着离开。
顾立安的父母是郝云英的老邻居,他本人是许清的发小兼小学和初中同学,目前也在云堰古镇做生意,开了家不大不小的超市,还有间汉服租赁外带摄影服务的店,生意不错,尤其是节假日,收入相当可观。
许清不在家的时候,顾立安和他父母常常帮忙照应云吞店,许清内心十分感激。当然聪明如她,也了解顾立安的心思,男未婚女未嫁嘛。可许清对他纯属革命友谊,虽然窗户纸还没捅破,她还是选择了自觉保持距离,她从不喜欢暧昧不明的关系。
当白日的喧嚣终于被漆黑的夜色吞没时,许清躺在二楼卧室的单人床上,举起床头柜上的一张全家福,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端详。
那是她大学毕业的时候,父母和姐姐一起去学校参加毕业典礼时的合影。照片中,一家人的笑容同当日的阳光一样灿烂,那样恣意的笑,许清许久没有过了。一切都在三年前的那场车祸中戛然而止,平平成了孤儿,许清也成了孤儿。
周一上午7:30,神经外科正按惯例召开手术预案审查会,会议由副主任汪明扬主持。汪副主任40岁出头,个头不高,圆脸,眯缝眼,脸上总挂着笑,医院里都传他是科室主任林涛的潜在接班人,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会议室里聚集着全科医生连同进修医生、研究生等20来人。一位住院医生正在报告一例腰椎间盘突出手术的预案,不是复杂病例,本以为很快能通过,谁知正准备结束汇报的时候,被徐致打断,“稍等一下,这个病人只表现为腰疼,查体并没有神经根症状,为什么要手术?”
负责报告的住院医生瞥了眼汪副主任,他之前跟他汇报过这个病例,“病人有多节段椎间盘突出。”
“但这些节段并没有感觉障碍和肌力减退,我个人认为不需要做手术,否则会导致过度治疗。”徐致语速不快,音调不高,但在有心人听来就有些不依不饶,咄咄逼人了。
住院医生红着脸嘟囔道:“是病人自己强烈要求手术的,术前同意书都签了,该怎么跟病人和家属解释……”
徐致翻着笔记本,没有搭理住院医生的抱怨,也没再多说什么。
这名住院医生是汪明扬的手下,他瞬间有些挂不住,不过很快就面带微笑,转向林涛,“林主任,您看……”
一直保持沉默的林涛盯着幻灯片思索了片刻,“我同意徐医生的看法,家属那边就麻烦汪副主任去做好解释工作了。”
“哎哎,没问题。”汪副主任得令,频频点头。
徐致从门诊大厅去往诊室的路上,毫无意外地收获了一波关注,来自护士的,病人和病人家属的。
32岁,全院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斯坦福大学医学院博士学位,父亲是已退休的前院长,除了上述身家背景,老天生怕他还不够完美,187的身高,宽肩窄腰,长身玉立,眉眼清隽。若非要说出个缺点来,应该就是太过“惜字如金”吧。
“别看啦,口水快流出来啦。”
“咱们徐医生真应该去当明星,搞个全国粉丝团,千里共馋君。”
“额……当医生治病救人不好吗?我可不希望咱们徐医生靠出卖色相谋生,虽然这副皮囊真好看!”
“好看也不是你我能肖想的,知道妇产科的刘佳吗?才回国的那个大美女,据传是徐医生的同学兼官配!”
“真的?……”
导诊台前两个年轻护士瞅着空档聊八卦,徐致的八卦是小护士们闲聊天儿的最爱。
许清下班后,和闺蜜霍琦在福茂大厦负一楼小吃城吃晚饭。霍琦是许清的同学,从大学到研究生7年,同一专业同一寝室。许清按部就班考进公立高中当老师,霍琦和男友张弛开了个不大不小的补习班。
霍琦挑着面前的麻辣烫,眼睛四处乱瞄,直到聚焦于2点钟方向的黑衣帅哥身上。她抬抬下巴,“许清,许清,斜后方,黑衣服那个,真帅!”
许清扭头扫了一眼,转向霍琦,“琦琦,你可是有男朋友的人,小心我告诉张弛。”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霍琦夹了块鱼饼,吹了吹,扔嘴里,“你没看新闻吗?德艺双馨老艺术家出轨小26岁女演员。啧啧啧……贫穷限制了我的色心呀,但凡有点儿钱,我也不是啥好东西。”
许清被她逗得呛到,直咳嗽。
“对了,你上次说体检有点儿小问题,复查了吗?什么情况?”霍琦收起刚才不正经的表情。
许清顿了顿,咽下嘴里的食物,严肃地说,“医生说我身体里有颗定时炸弹,随时会爆!”
霍琦脸上的表情僵住,嘴里还含着半块豆腐,“什么意思?真的假的?”
许清盯着她几秒,咯咯笑起来,“瞅你那傻样儿,没事儿,小毛病,观察就行。”
霍琦皱着眉头,埋怨道:“哎呀,你别在这种事情上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