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等真是好大的胆子!”
高坐马背上的陈万年语气冷然,手中马鞭直指陆炳领头的锦衣卫众人,沉声道:“煌煌天威脚下,竟还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当街行凶之事!”
“尔等不过勋贵府邸之奴仆,竟敢妄取锦衣卫之名,莫非真将自己视作朝廷执法衙门不成?!”
别说!
陈万年为官多年,虽说在兵部兵曹这个位置兜兜转转五六载,却也并非是因什么愚笨之人,未能升迁。
实乃是在朝堂之上没有靠山,只得在升官路上徐徐图之,勤勉耕耘。
如今,可算让他找到机会了。
陈万年的小算盘打得很简单。
无非是借用这件事情,向秦飞鸿示好纳个投名状,同时在京城中博取声名。
对自己方才所言颇为满意的陈万年,故作姿态的深吸一口气,继而对身后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喝道:“还不速速上前,将这一干凶徒擒拿归案!”
若是剧情按照这位兵曹的心思发展下去,或许还真能让其名利双收。
然而。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不合时宜的轻蔑笑声响起,伴随着两个字轻轻吐出:
“且住。”
陈万年闻声,眉头一皱。
“谁?!”
待他寻声望去,只瞧一个白衣锦袍,气度不凡的年轻公子踱步而出。
陈万年见状,表情古怪之余,眼中闪过一丝恍惚。
好家伙。
这不就是那大名鼎鼎,近来更是名满京城的靠山王世子,杨尘么!
陈万年对杨尘不算陌生。
虽说杨尘或许对陈万年不太熟悉,但后者对前者却是满心的嫉妒与愤恨。
正所谓:地主家的傻儿子,最是招惹寒窗苦读出身的文人所厌恶。
“原是靠山王世子。”陈万年脸上露出哂笑,隐隐有见杨尘出现,不惊反喜的架势。
原因很简单。
他多闻靠山王世子怯懦传言,如今抓住其把柄,且是抓了个正着,自是有当面踩着对方扬名的心思。
当即。
只见陈万年面色一沉,摆出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冷哼道:“莫非世子觉得,你出面就可保下这些仗势欺人的家奴走狗不成?”
“大人误会了。”
杨尘淡然一笑,缓声问道:“本世子只是问问,他们究竟犯了哪条法度,大人可否解惑一二?”
陈万年闻听此言,不禁愕然片刻。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他心中虽感诧异,但还是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无外乎什么当街持械行凶杀人等等。
“哦?”
杨尘冷笑一声,语气骤然转冷,变得咄咄逼人起来:“陈大人身为兵部官员,难道不知大乾律令第三十二条法度?”
“大乾律令,第三十二条?”
陈万年闻言一愣,猛然间想起什么来,旋即支吾道:“这,这本官自然知晓。”
“大乾太祖曾赐予开国勋贵结宅自保之权,自王侯爵位以下,皆可按规制在府上持有刀兵,每年只需向兵部报备,缴纳一定的兵铁用度即可。”
杨尘神色平静,冷然道:“既然陈大人身为兵部官员,那本世子且问你,靠山王府依照制度,可持刀兵几何?”
是的。
杨尘穿越至这方世界,了解了大乾的诸多事宜后,越发觉得这个不同于原定历史的王朝颇为有趣。
先不提大乾当下所面临的亡国之患,单是勋贵家族可依律持有刀兵这一点,便足以让人玩味不已。
当然,可持有刀兵并不等同于能私藏铠甲。
在大乾,这同样是大忌。
陈万年面颊微搐,方才勉强说道:“依大乾律法,靠山王府乃王爵,可持刀兵三百之数。”
“如此,陈大人不妨回去查查今年的靠山王府是否已缴清了兵铁用度。”杨尘得悉答案,满意地点了点头。
换而言之。
交了钱,靠山王府家仆用些刀兵,自不违朝廷法度。
闻此,陈万年本能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却来不及细想,因为靠山王世子的话可没完。
“陈兵曹,不知你官居几品?”
忽然被问及官阶,陈大人一愣,却也下意识作答:“正六品。”
“原是正六品啊。”
杨尘将手中折扇拍打在手心,抬手冷眼相视,“本世子虽在朝中无实权之职,却也是陛下亲赐的正三品扬威将军。”
“陈兵曹从刚刚到现在,面对本将军都是拒马回话,当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还不快给本官滚下马来!”
杨尘这番话,当真如刀子一般刺进陈万年心口,令其气得脸色涨红。
他自视甚高,向来看不起杨尘这等纨绔子弟。
哪曾想对方搬出的官职品阶,却是自己今生都可望不可即的高度。
更让他脸上挂不住的是。
自己胯下乘坐的马匹不知怎么,竟惊了马。
随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将陈万年摔落马下,好不狼狈!
杨尘见此,悄然散去自己下黑手的那一抹内劲,心中更是嗤笑一声。
想拿他当垫脚石扬名?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陈万年狼狈爬起,一手扶着歪斜的官帽,一手颤抖地指着杨尘,脸上满是难以掩饰的羞愤与惊怒。
气急败坏之下,他选择将矛头直指杨尘,或者说其背后的靠山王府。
“杨尘!”
“哪怕你是靠山王世子,这也不是你纵容家奴查抄牙行,令家奴杀人行凶的理由!”
“本官今日誓要禀明圣上,令尔等吃不了兜着走!”
说出这些话的陈万年心中自觉畅快。
他本期望看到靠山王世子听到这些话后脸色骤变,继而胆战心惊的模样。
哪曾想,看到的是却是对方不以为然的淡淡一笑。
“陈兵曹此言差矣。”
“本世子查抄这家牙行,皆是因为获悉这干人等便是前些日子刺杀本世子的歹人。”
“更何况,本世子还风闻,此牙行与陈兵曹的上司,兵部尚书秦飞鸿干系匪浅。”
“如此说来,那幕后策划行刺本世子的真凶,莫非便是秦飞鸿,秦大人?”
听着杨尘的自问自答,陈万年如遭雷击,身形一颤。
此刻,这位先前还义正辞严的陈兵曹,顿时心乱如麻,安稳不住了。
“这……”
与此同时。
现场中一些关注局势发展的大人物的耳目,见到这一幕,当即不动声色地退去,匆匆赶回去禀报。
而其中对此事最为关注的,当属牵被连进来的兵部尚书秦飞鸿本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