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冉星晚上睡得并不踏实,或许是白天经历过绿皮火车的摧残和栾泾摩托的惊吓,她晚上接连地有意无意地做梦。
梦里有一群模糊的人影追着她跑,个个长得都高,有两米多,凶神恶煞地向她吼道:“不要脸的臭婊.子,道德败环,贞洁不保。滚出我们的地盘,将你肮脏的灵魂扔进清水里洗洗才好。”
“小小年纪不学好,勾引好朋友的男友是因为红眼病吗?”
“不然嘞,那男生帅气多金,跟何汐门当户对,要不是她突然横插一脚,两人最后应该谈婚论嫁的……”
模糊的人影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头面目狰狞的野兽,追赶她,抓挠她,似要将她撕裂。
还未真正看清那些人的嘴脸,丁冉星就被那一头近在咫尺的丑面怪兽给吓醒了。
她大口喘着气,鲤鱼打挺般惊坐起来,冷汗直冒。
汗水糊满整个额头,眼角挂着一滴要流不流的泪珠。
嗓子快冒烟了,又干又疼。
脚也是肿的,脚后跟有块很大的血泡,破皮裂开了,还有血水糊在上面。
头嗡嗡直震,浑身上下到处都疼,哪哪都是问题。
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她摁开手机准备看下时间。
屏幕通知栏上有两个未接来电。
一个是沈媛枝的。
另一个是一串陌生号。
出于下意识的本能和警惕,她没管那个陌生号。
同时秉持着保护自己,关爱她妈的原则,她点开位于最上部的沈媛枝的微信头像,发了句:A城那边还好吗?
发送键按下,只一秒丁冉星满心期待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
因为那段话的旁边有个小圈在不停打转。
然后,她终于意识到一个令她窒息且头疼的问题—
这个小城,
没!有!信!号!
小圈最终变成红色感叹号。
最后不得不屈服于现实的她,觉得现在没有什么比填饱肚子更重要。
昨天一天没进食的后果就是她的肚子在咕咕咕地叫个不停。
简单洗漱一下,将头发扎成个低马尾。
丁冉星拖着一双褐色的超大拖鞋慢慢走下楼。
最后一阶台阶都还没踩稳当,她一个抬头,就看见一只膘肥体壮的黑色大狗坐在坝子正中间,吐着舌头望过来。
随后,丁冉星清楚地看见,那条狗的嘴角慢慢上浮,露出两排精光的尖牙。
状态几乎在一瞬间切变!
黑狗目露凶光,像极她噩梦里张牙咧嘴的野兽。
它汪汪汪地犬吠,龇牙咧嘴地朝着这个不速之客扑过来。
应该是只藏獒。
它的叫声很腥,很沉。
丁冉星的瞌睡彻底吓没了,心脏骤然缩紧,慌不择路地就往回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晴姐!你家的狗怎么不拴绳啊!”
丁冉星很怕狗,从小就怕。
那是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埋下的噩梦。
那天丁冉星跟着母亲回农村吃酒。
乡下地理位置偏僻,人流量又小,公交站牌间往往隔得很远,需要越过下一个山坡才能到车站坐到公交。
期间需要穿过的一片树林地就成了丁冉星此生永远的阴影。
本以为会很快走到山下,哪曾想到走半途中,树林灌丛中突然蹿出来一条红棕色恶犬,龇着嘴露出锃亮的凶牙,“汪汪汪”地朝着胆小的女孩叫嚣。
一直都生活在城里的丁冉星哪里见过这种凶残的现状,“哇”地一声哭出来,叫声比狗吠的还大。
她当时也不过才六七岁,人长得矮腿又短,哪里跑得过一只成年的大狼狗。
鞋被甩飞了,衣服也被刮破了,脸哭得像只小花猫,她看也不看,只顾往前跑,然后一头扎进一个很窄的小道。
脚下被树枝绊倒,一打滑,就从高高的山坡上摔了下去。
好在山坡壁上长满了野草,她顺着高过人头顶的杂草滚到最底下,才侥幸避免了野狗撕咬到她。
自那之后,她一见到狗就发怵,怕得要命。
别说巨型犬,连一些只到人脚踝的小宠物狗,她看到都是绕道而行,唯恐避之不及。
为此沈媛枝没少拿话呛她,每次看她一见到狗就表现出的畏畏难难的模样,她都要骂一句丁冉星没出息,连一些小孩都不如。
丁冉星现在感觉自己的噩梦又回来了。
她转身就跑,慌得腿都在抖,不合脚的大拖鞋早就不见踪影,她边跑边叫,“晴姐!救救我…..”
狗的撕叫声近在咫尺,她爬楼梯的病腿已经发软无力,磕到楼梯边角后身体直直地向前倒去。
“咚!”
是重物倒地的砸地声。
与这个沉重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一声很轻的命令声,“黑野,回来。”
丁冉星疼得眼冒金星,手肘,腰,后背,全像被人暴打一顿,她感觉刚才听到了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
“嘶——”
“一条狗就把你吓成这样,你是怎么有胆量敢住我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