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芽回来时,提了一个红木的食盒,上下四层,除了一碗百合薏米粥,其余都不是卢宴珠点的。
椿芽把各式点心小菜拿出来后,白的红的绿的,摆满了一张桌子。
“这么丰盛?”卢宴珠本来只是找借口把椿芽支出去,看着色香味俱全的吃食,她也跟着来了胃口。
卢宴珠接过椿芽舀得一碗粥,她尝了一口,空荡的胃除了苦涩的药汁,终于尝到其他吃食,熨帖极了。
卢宴珠又喝了几口粥,等胃变得暖暖的后,她开口让椿芽坐下陪她一起用膳。
椿芽先是推辞,卢宴珠用旁人陪着她更有胃口来说服椿芽,怕椿芽不信,她用她之前身边的丫鬟举例。
“当初,梨果她们也是这样陪我用膳的。”其实就在昨天,也不知道她们在卢府过得好不好,卢宴珠怅惘的想着。
椿芽听到梨果的名字,手抖了抖下,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连忙坐下,开始陪夫人用膳。
没有二爷许可前,她不敢把梨果的消息透露给夫人。
“这就对了嘛。”卢宴珠说得都是真的,她喜欢热闹,喜欢旁人陪着她一起吃饭,她也记得先前椿芽眼中对她的关心。
她给椿芽夹了一个红豆糕。
然后就开始给自己夹她感兴趣的吃食,卢宴珠惊讶得发现椿芽端来的每一样吃食都很符合她的胃口。
但她只是每样都尝了点味道,鼓胀的胃就告诉她,她已经吃饱了。
“我现在的胃口变得这么小了吗?”十六岁的她,桌上的吃食不说全部吃光,她至少可以吃完一半。娘亲时常担心她的好胃口,会撑大她的腰身,又是见不得她饿,又担心她暴食没了窈窕的身材,经常愁得叹气。
哪曾想十二年后的她,胃口比鸟儿大不了多少。
卢宴珠摸了摸自己纤瘦得能摸到骨头的腰身,默默叹了口气,难怪现在的她这么瘦。
椿芽原本是打算,筷子沾唇做做样子,但看到夫人口齿生香的模样,她也忍不住食指大动。
等她吃饱回神时,就见卢宴珠撑着脸,笑眯眯得看着她。
“好丫头,我就喜欢胃口好的小姑娘。”只有胃口好,力气才能大,才能陪她行侠仗义嬉笑玩闹。
椿芽被卢宴珠看得不好意思:“夫人,是奴婢失态了。”
她已经从石墨那儿知晓,现在夫人只有十六岁的记忆。
心智也停留在了那时候,明明她应该是更成熟的那个人,却被夫人看得有些脸热了。
卢宴珠摆了摆手:“椿芽,你给我讲一讲我的事情吧。霍敬亭说这几年我身边发生了很多事情,他让我问问府里的老人。可我现在只认识你。”
椿芽听到是二爷安排,放松下来:“夫人你想知道什么?”
这倒把卢宴珠问住了,她想了想问了自己最关心的事情:“你先和我说一说府上的大少爷吧。”
卢宴珠没好意思称呼霍昀希为自己的儿子。
太羞耻了。
一听卢宴珠主动想了解大少爷,椿芽更有精神了,几乎是知无不言,恨不得夫人立马修复与大少爷的关系。
“大少爷名为昀希,是二爷膝下唯一的孩子。大少爷生辰是弘正二十八年腊月十二,前几个月,大少爷才过了他十二岁的生辰。二爷很看重大少爷,六岁就给大少爷开蒙,八岁就寻了专门的师傅到明镜院给大少爷授课。大少爷天资聪明,十岁起二爷就安排他到前院小书房听课。前院的事情,奴婢不太清楚,不过听说二爷给大少爷寻了好几位老师。”
卢宴珠安静听着,心里暗暗咂舌,他们卢家世代为官,对她哥哥都没这样严苛教育过。唯一和霍昀希遭遇有些相似的,好像也只有裴子顾的哥哥裴子源了,可对方是永宁侯世子,生来是要继承爵位,撑起整个永宁侯府的门楣。
而霍府又没有爵位留给他继承。
不过换个角度看,霍敬亭是真心把霍昀希当做继承人培养。
只是霍昀希能承受这样的严厉吗?他还这样小,卢宴珠担心他过得并不开心。
卢宴珠悄悄捂着胸口,这就是做母亲的感觉吗?
明明还没见到那个小人儿,就开始心疼怜爱他了?
听着椿芽与有荣焉的语气,卢宴珠并没泼她冷水。
“昀希他长什么样子呀?他长得像我,还是像霍敬亭呢?他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呀?”等椿芽介绍完霍昀希的学业,卢宴珠开口询问她好奇的事情,“除了进学,他在习武吗?我有把我的绝学传授给他吗?”
“夫人你说慢点,奴婢脑子要记不过这么多问题了。大少爷像夫人又像二爷,完全是挑着夫人和二爷的长处长得,从小就生得玉雪可爱,就连老夫人都对大少爷疼爱有加,阖府上下就没有人不喜欢大少爷。”
除了夫人你以外。
椿芽把最后一句话咽了下去,现下夫人对大少爷没有恶感,说不准母子就能和好了。
她才不会多嘴,坏了母子俩之间的感情。
卢宴珠眼眸一转:“就连老夫人都对大少爷疼爱有加?这话说得有趣,老夫人疼爱孙子不是理所当然吗?这样看来,霍府老夫人是不喜欢我了?”
椿芽干巴巴的笑了笑,没想到失忆后的夫人会这么敏锐。
她委婉说道:“老夫人与夫人您的关系平常,不是非常亲近。当然并不是夫人您哪做得不好,只是老夫人之前属意的儿媳并不是您。”
“那她属意的是谁?”卢宴珠合了下掌,“是周茗烟吧?我听裴子顾说过,周茗烟是霍敬亭的嫡亲表妹,那周茗烟就是老夫人的亲侄女了。”
椿芽的眼皮猛地一跳,她有些着急:“夫人,您当众还是不要直呼二爷的名讳,有些不庄重。也莫要喊驸马爷的名讳了,旁人听到会生出是非的。”
“那我之前怎么唤霍敬亭的?”卢宴珠问道。
椿芽卡了一下,夫人之前也时常对二爷直呼其名,她赶紧打住:“夫人你有时唤二爷敬亭,有时唤他二爷或者霍二爷。”
卢宴珠动了动唇,发现都不顺嘴,但她也知道椿芽是好心提醒,她向来善解人意:“放心,以后有人在时,我会唤他二爷。”
“等等,椿芽你方才提到了驸马爷,谁成了驸马爷?”卢宴珠脸上的笑影消失,瞳孔缓缓睁大。
椿芽攥紧了拳头,咽了咽唾沫说道:“永宁侯府的二公子尚了二公主,早已经是当朝的驸马爷了。“
“你说得尚公主的侯府的二公子而不是大公子?”卢宴珠又追问了一次。
“永宁侯世子娶得是华阳县主,尚了公主的人是二公子。”从夫人苏醒后,一直是笑意盈盈的,好似无忧无虑的小姑娘,这是椿芽头一次看到卢宴珠露出伤心的表情来。
“夫人,你不要难过了,你还有二爷,还有大少爷。”椿芽真情实感的劝道。
“我没有难过啊,”卢宴珠的指尖点在眼睑下,她怔然看着,那是一滴眼泪,“奇怪,我怎么会哭了呢?我明明并不伤心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