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生新画室开张后,旧画室并没有一下客源全搬,反倒是两头同时做线。
曲流汀还是多待在旧画室上课,不过听薛语嫣说,因为画室在新区CBD,环境又好,吸引了不少上班族,现在还兴起一股夜校学习风,刚好是锦上添花。新画室开张后,招了不少成人学员。
某天白天课上完后,晚上曲流汀去了趟新画室,也是闲逛,顺带给上成人课的老师,打打下手。
成人学画和艺考生不同,大都是因为兴趣,不用竞争,也不用考试,开心解压就行。
正因为如此,学生和老师,几乎是同龄人,相处融洽,还有说有笑,课堂氛围实在是好。
今天上课主要是临摹简单的风景图,打眼一看,看着都画的有模有样,但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曲流汀见一个女学员画的不错,从比例和色彩上,完成的都还可以。
她俯身弯腰问学员:“你之前是学过画画吗?”
魏云苏抬头,笑了一下,“高中的时候,学过一点素描和色彩,不过没坚持多久。”
曲流汀点点头,也以微笑回应:
“画挺好的,继续加油。”
晚上课结束是到9点半,曲流汀从画室出来时,才发现外面已经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
她趁雨还没有非常大,快步流星往公交车站走,准备打车。
站到站台的雨棚下,打车软件输好地点,一呼叫,我去,前面排队至少20人起。
一个是刚赶上在CBD晚上下班的时间,一个又是雨天,叠在一起,车的确不好打。
曲流汀又开始搜公交回家的的路线,如果刚好这儿的公交顺路,也行。
可惜天不遂人愿,能回栖云小区的公交,不在这个站台停,又是白搭。
刚开始,曲流汀还有点心急,订单下了又取消,取了又下,看能出现个立马接单的奇迹。现实打击了几次后,她的性子不得不磨平,最后认了命,下了订单,老老实实等派单。
曲流汀坐在站台的椅子上,看一辆辆汽车过去,心里难免又开始想,早知,还是学个驾照了,买个车,总归还是方便的。
这一阵发呆中的胡思乱想,直到面前停了一辆,烟紫色的特斯拉。
曲流汀对这个颜色的车还是有点印象,有回在路上见过同款车。
副驾驶的玻璃降了下来,
“曲老师。”
曲流汀闻声抬头,开车的人,正好是刚才在画室,她觉得画的不错的女学员。
“hello,你好啊,魏小姐。”
曲流汀站起来,往前走了一步,打招呼。
“曲老师,你这是去哪儿,回家吗?我送你吧。”
经过一番客气和推辞,曲流汀到底还是上了魏云苏的车。
“真是多谢你啊,魏小姐,要不然,不知道我还要等多久。”
魏云苏熟练地打着方向盘,笑着道:
“这儿跟前大公司多,那边十字路口,又是五星酒店又是购物中心的,全挤在一块,平时晚上就不好打车,更不要说下雨天了。”
听着魏云苏对着一片熟稔的语气,曲流汀问:
“魏小姐在这儿附近上班吗?”
“嗯,公司就在跟前,离画室也近,平时下班早的话,可以直接过来学画画。”
尽管在几个小时前,两个人,还不认识,而此时,同乘一辆车,你一言我一语,围绕着和美术相关的话题,互相了解。
一些基础信息交流下来,曲流汀知道魏云苏是在一家公司干的是公关工作,具体哪家公司,她倒没问,毕竟也才认识,聊天要掌握分寸。
“魏小姐,你刚才说你以前学过画画,怎么最后没坚持学下去。”
“你叫我云苏就行,高中的时候,家里经济条件一般,没办法一路支持下去,再说,我文化课也还可以,所以,就弃艺从文了。”
“毕业以后有了工作,经济上能支持把画画这个兴趣提起来学习,但你也知道,公关工作,哪有自己的时间,恨不得一天24小时,随时待机,我压力也挺大的。”
“那天下班,路过咱们画室,当时我在屋外,看到里面有学生在画画,下午的黄昏照进来,我一下想起自己高中在学校画室最后一天的场景,也是黄昏,特别美,”
“所以,你就动心了?想继续学。”
“对,不是说,现在女孩流行把自己重新养一遍吗,人生苦短,年龄一年年增长,趁我现在还有冲动,要赶紧把握的。”
雨下的很大,挡风玻璃前的雨刮器都刮不及。
魏云苏的这番话,曲流汀听的还有点小小感动。
古今中外,学画画的这条路上,十有之八九,都走的艰辛。
可艺术,就是能在千疮百孔的现实中,给人疗伤,让人在砥砺风霜中,还念念不忘。
曲流汀还想了很多夸赞话,但最后说出口的,也只是一句平平无奇的:
“那你很棒,以后可以常来画室。”
“曲老师……”
“哈哈哈,你也叫我流汀就行,私下不用叫老师。”
“哦,好,流汀,我在画室看过你的资料,我看你在巴黎学的美术,哇,好羡慕的,我一直挺想在巴黎生活一段时间的。”
“还好,算是比较幸运的。”
《包法利夫人》里面有句话,“她既想死,又想去巴黎。”
这句话,放在学美术的人身上,也完全适用。
魏云苏私下里,也不是个话多的人,但今天她遇见了曲流汀,某种意义上,曲流汀的人生,在艺术之都学习美术,现在又是画家,与风花雪月作伴,是她向往的,所以,她打开了心扉,说了很多话。
不像她,虽然公关工作也体现了她的价值,让她有成就感,但是和压力、焦虑都是成正比的。
她也去过巴黎,可是基本都是出差,她记得有次还想着工作间隙中抽空游览巴黎,但那时半夜,隔着时差,国内打电话,刚推出全球新品的广告, 被爆抄袭。
后来,巴黎的夜色,她都忘了,什么游览埃菲尔铁塔、卢浮宫,都成了黄粱一梦。
她连夜收拾了行李,回国灭火,负荆请罪。
那一回,裴遇则难得朝公关部发了火,还减了部门奖金,她自己,也被降了一级。
魏云苏隐隐的兴奋,和提起巴黎时,眼里的光亮,曲流汀并不陌生。
这不是第一个,在她面前,有这样神情的人。
画家在艺术上抽象的困境,与上班族具体的痛苦来说,显得无病呻吟。
所以,曲流汀也没多解释艺术工作不光鲜的那一面,也没说巴黎不完美的那一面。
她还是像个造梦者 一样,向魏云苏描绘更幻丽的梦境。
“巴黎还有很多画室,你以后在巴黎旅居的时候,也可以在巴黎找个画室,一边生活,一边学习绘画。”
“像当年的梵高、高更他们一样,在蒙马特高地,俯瞰整个巴黎的落日,在塞纳河畔,看巴黎的春天。”
曲流汀所描述的每个场景,都说到了魏云苏的心坎里。
这种兴奋,让这个潦草的雨夜,都变得可爱了。
“可是,哎,我的工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等到那一天。”
曲流汀鼓励,
“会的,别给自己设限。”
等车到栖云小区门口时,雨差不多也停了,曲流汀下了车,给魏云苏道谢告别,魏云苏问:
“流汀,你平时都什么时候过来画室上课啊,时间凑得上的话,我想跟你一起学。”
“我主要还是在旧画室辅导艺考生,但晚上没事的话,尽可能还是会过来新画室这边。”
“那行,期待下次见面。”
“好,谢谢你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