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序从乔桥家回去,已经是接近十二点了。
南江一号公馆只留了微弱的灯盏。
沈淮序轻轻推开门,柔和的灯光下,程静书披着披肩,长发半拢,坐在藤椅上静静等着他。
见到沈淮序回来,她脸上略焦急的神色才一点点释然,缓缓露出温和的笑意,声音温温柔柔的:“阿序回来了呀。”
沈淮序在外面疯了一场,心静了不少,缓缓点头,声音低沉:“抱歉,让您担心了。”
程静书摇头,笑着说:“那能不能告诉奶奶,为什么这几天好像都不开心啊,总觉得你心思深了很多,我们阿序这个年纪,应该肆意张扬一些的,可是总是死气沉沉,心思还深。”
沈淮序不知道有些事情究竟能找谁倾诉。
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强撑下去,究竟还能绷多久。
也许某天就会和前世一样,彻底崩塌。
他缓缓闭上眼睛。
有些无力地开口:“奶奶。”
“我好像有些饿了。”
程静书顿了顿,片刻后却又缓缓笑起来,“好,那奶奶给你做些面,你以前最爱吃了。”
程静书在南江待了好几年,本身也是江南人,手艺一直很好,小时候沈淮序养在她身边,常常会吃她做的东西。
有段日子没有进过厨房,只是她的手艺仍旧没有生疏,一碗阳春面很快做好,热气腾腾的。
沈淮序从浓稠的夜色里收回视线,眼神落在那碗阳春面上,微微红了眼睛。
乔桥也很爱吃这碗面。
第一次带她回家,第一次见到爷爷奶奶,程静书就给她做了这碗面。
后来沈淮序跟着程静书学了很久,才一点点学到她的手艺,他不忙的时候,会给乔桥做各种她喜欢的吃食。
乔桥有些挑食。
但沈淮序记得她所有的喜欢与厌恶。
他闭了闭眼。
是不是到最后,自己也成了乔乔厌恶的人,所以她才会那样迫不及待地离开。
沈淮序不敢再想,任何推测都是悬在他心口的利刃,想一次,便割下去一次,直至鲜血淋漓,满心破碎。
他拿起筷子,一点点尝着那碗熟悉的阳春面,热气腾腾,熏进他眼眶里,他低垂着眼眸,神色在雾气里并不明晰。
可程静书知道,他并不开心。
她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沈淮序的肩膀,轻声说:“没关系的,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还年轻,一切还有重来的机会。”
沈淮序顿了顿。
眼眶被热气熏得深红,水汽弥漫。
他吃完一碗面,才缓缓抬头,轻声说:“我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程静书轻轻叹了口气,询问着:“小姑娘不喜欢你吗?”
沈淮序低头,良久才带着苦涩的笑:“应该是喜欢的吧。”
“只是比起爱我,她大概有更想要的东西,可我不想让她去追逐那些,我只想她留在我身边。”
程静书垂着眉眼,思索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不可否认,爱与和偏执始终牵连在一起,但是阿序,爱的本质不是独占,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能学着放些手呢?”
沈淮序红了眼睛:“可我放手,她也只会逃的更远,直到最后,彻底把我推开。”
程静书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叹气:“不会的。”
“真正喜欢你的人,一定不会是因为被迫才留在你身边。你放手,是给她自由,这段感情才能真正走向正轨,互相喜欢的前提是互相尊重,也许你该试一试,让她自由。”
沈淮序闭了闭眼睛,声音很轻很轻:“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
程静书笑了笑:“总该试一试的。”
“让你们的感情,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
沈淮序很久没有说话。
程静书却笑着问起:“什么样的小姑娘呀?来了南江认识的吗?”
沈淮序缓缓地点头:“嗯。”
“可以告诉我,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沈淮序靠在长椅上,微微仰起头,眼眸一点点失焦,陷在回忆里。
良久,他才轻笑了一声。
带着无尽的爱意与怀念。
“昙花。”
“什么?”程静书有些疑惑。
沈淮序轻声说:“脆弱、美丽,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我却难以靠近。”
他想用指腹碰一碰昙花,花瓣却碎了满地。
沈淮序只能把她留在家里。
可是乔桥从来都向往窗外柔和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