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嫔出手伤了大公主一事,萧越到底还是知晓了,考虑到她如今有孕,萧越只是派人过去提点了几句。
可太医连连来报,江嫔心绪不宁,恐对龙胎有损。萧越只得晋她为荣华,希望能暂时宽慰她。
避暑山庄一月已过,谢姝宁过的极为惬意。
醉月悠悠,漱石休休。
她时不时去后山泡个温泉,加上之前宋呈徽的调理,体寒之症已经大大好转了。
稍作整顿,起驾回宫。
回宫途中,萧越有奏折要看,就未让谢姝宁与他共乘,谢姝宁乐得清闲。
马车缓缓行驶,风吹动帘子传来阵阵凉意,谢姝宁靠着窗假寐,想到江嫔的异样,思虑纷飞。
回宫的路程很快,崔皇后已经安排好了接风宴,谢姝宁回棠梨轩休息了片刻,青叶来为她梳妆。
今日谢姝宁挑了一件青荷碧波裙,一瞧便让人觉得清丽脱俗,青叶又为她化了个清新淡雅的妆容,远远望去,倒像荷花仙子下凡。很快,便有宫人来邀她赴宴。
谢姝宁落座时顺便扫视了一圈,越淑妃此刻禁足已解,坐在位置上看着消瘦了不少,眼底青黑,就连脂粉也难遮住,想来是最近休息的不好。
谢姝宁收回视线,抿了口酒水。萧越与崔皇后坐在一起,宣布道
“今日是家宴,各位不必拘束。”
众妃嫔纷纷应和,说了几句喜庆祝福的话。宴席上菜品丰富,谢姝宁胃口不错,比平时多用了半碗汤。
裴才人舀了半碗鱼汤,刚尝了一口,面色微变,一股脑全吐了出来。崔皇后想到什么,面露喜色
“莫不是有喜了,快请太医过来瞧瞧。”
此话一出,在座的妃嫔面色各异,越淑妃更是恨不得将手中的帕子搅烂。
太医很快赶来,为裴才人细细把了脉,这才贺喜道
“恭喜陛下,裴才人确实有了一月身孕。”
满场哗然,萧越自是十分欣喜
“好!传令下去,晋裴才人为美人,赐号婉。”
婉美人跪下谢恩,谢姝宁从一旁瞧去,这婉美人并未有多少欣喜。
崔皇后笑道
“陛下洪福齐天,日后定会子嗣繁茂。”
觥筹交错,酒过三巡。
月色醉人,谢姝宁不免多喝了几杯,萧越见她面色酡红,心下无奈。
宴席结束众人散去,谢姝宁刚走了没几步,就被人叫住
“禧嫔娘娘请留步。”
回头一瞧,刚刚晋升的婉美人裴妩遥遥站在身后,面色有些凄凉,谢姝宁走近了她
“婉美人找本宫有事吗?”
裴妩苦笑,拉过谢姝宁的手与她耳语
“妾想请娘娘帮忙。”
谢姝宁轻笑一声
“婉美人说笑了,本宫不认为自己有能帮的上妹妹的地方。”
裴妩紧紧攥着她的手,神情带了些哀求
“这件事只有姐姐能帮我了,妾想请姐姐帮忙给宋太医带句话。”
宋太医,宋呈徽。
谢姝宁抬起眼,定定地看向她
“婉美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裴妩没再搭话,一双狐狸眼弯弯地与她对视。谢姝宁来了兴致
“你怎么笃定本宫不会告发你们?”
闻言,裴妩笑了笑,露出尖尖的虎牙
“妾要与宋太医说的话自是只有我们二人听得懂,娘娘就算去告发了也不一定有证据能定我们的罪。”
她顿了顿
“更何况,娘娘不会。因为妾对娘娘并无威胁。”
“你如今有孕,又怎么知道对我没有威胁呢?”
听见有孕二字,裴妩眸色暗了暗
“此事倒是个意外。”
见她不愿多言,谢姝宁抬腿欲走,裴妩无奈地扯住她
“娘娘留步。妾知想要娘娘帮我,拿不出诚意定是不行,妾居住的泻玉居和瑶花馆离得近,之前许常在倒是时时往越淑妃那跑呢。”
见谢姝宁未动摇,裴妩道
“妾知道求娘娘办事定不能让娘娘承担风险,所以即便东窗事发,妾也不会牵扯上娘娘的。”
“更何况如今妾的把柄已被娘娘知晓了,妾定会唯娘娘马首是瞻呢。”
狡猾的小狐狸。
谢姝宁如今根基未稳,确实需要裴妩这样的帮手,她无奈道
“说说吧,需要本宫传些什么?”
裴妩附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谢姝宁面露诧异
“如此牺牲,就为了这个,值得吗”
听谢姝宁如此说,裴妩将碎发别至耳后,淡淡道
“崔皇后入宫是为了家族荣誉,越淑妃是为了帝王之爱,娘娘入宫是为了什么,妾还未看清,不过妾入宫,就是为了报复宋太医,所有能令他神伤的事,妾都觉得,值得的很。”
当初宋呈徽绝情地与她划清界限,就该想到,她裴妩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他不想见她,她偏偏要入宫为妃,更是要时不时出现在他面前,令他黯然,令他心伤。
谢姝宁半晌未搭话,裴妩挑了挑眉
“娘娘可是觉得妾很傻吗?”
“并未,本宫倒是钦佩你,有与他纠缠一生的勇气。”
“……”
夜色沉沉,禧嫔突然身体不适,宣了宋太医。
宋呈徽提着药箱赶来,屋内烛光忽明忽暗,他看不清谢姝宁的脸色,只得恭敬道
“娘娘有何不适?”
谢姝宁看了看他,瞧着倒是神仪明秀,朗目疏眉,怪不得裴妩如此在意他。
“许是酒饮多了,有些晕眩罢了,你再为本宫配些药吧。”
宋呈徽应下,谢姝宁按了按眉心
“对了,今日与婉美人闲聊,她说她最爱冬日剪梅花,本宫听着倒是有趣,不知宋太医冬日爱干什么?”
宋呈徽怔住,不可置信地盯着谢姝宁。
谢姝宁柔柔一笑
“本宫不过随口一提罢了,宋太医不必放在心上。”
宋呈徽强压下情绪,叮嘱了几句,颤着手提了药箱告退了。
出了棠梨轩,宋呈徽靠在宫墙上大口喘着气,眼眶微红,他与裴妩自幼相识,从小便爱互猜灯谜,所以谢姝宁传的话,他立刻便能听出。
剪梅,谜底是悔。
悔什么,是后悔遇见他,还是问他如今二人到了这个局面,他是否后悔?
二者不论哪个,宋呈徽都不敢深想。水滴自上而下,浸湿青石板路。
可其实今日,并未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