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文学唐氏一族有自己的族规，每家每户都按过手印承认过的。
当中就有一条：挪用、偷盗、侵占、霸占族产族钱，罚十倍偿还，不服者逐出族谱。
卖侄女的名声臭是臭了点，但起码比十倍偿还更能让他接受一些。
这么想着，唐老大紧了紧手中的拳头，今天二房闹这么难看，日后定要让他们好看！
陈九月无视唐老大威胁的目光，继续面不改色道：“我才不管唐氏女的名声好坏，反正我家就一个女儿，她都嫁得不好了，我还在乎别人家的女儿以后嫁不嫁得好？
我今天话就放在这了，我们二房子女们的婚事，我们二房自己说了算，谁也别想染指！谁要是怕坏了唐氏女的名声，谁就让自家的女儿嫁过去，反正我家的女儿不嫁！”
说罢，又“嘶拉”一声，撕下了唐秀的另一边衣袖。
“啊……”唐秀又发出一声尖叫。
周围指指点点的声音越来越多，大部分都是指责唐家大房的。
“啧啧啧，这唐老大还真会倒打一耙，明明是他贱卖侄女，还好意思指责陈氏自私不配合，坏了族中女子的名声！”
“亏他们家还有个读书人呢！”
……
陈九月趁机瞥了眼唐家族长，那老东西还站在人群当中，背着手，老神在在，不为所动呢。
看来全族女孩儿的名声，并不能让他松口妥协。
得加码了。
唐老爷子受不了周围指责唐家的声音，偏自己词穷，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陈九月，只能指着陈九月无能狂怒：“陈氏，你冥顽不灵，败坏我们唐家的名声，我们今天就开宗祠，休了你，休了你！”
陈九月再次抬头挺胸：“我如今守寡之身，不偷人，没犯法，名下又有四个儿子，别说根据大雍律法，你们不能休我。就算能休，你们前脚休了我，我后脚就去唐明隽的书院大闹。
唐明隽一个村户子弟，忽然就有了银钱在县城置办了一间宅子，要是让书院的夫子和他的同窗们知道，他置办的宅子，是挪用了他死去二叔的恤银。
而他二叔的子女和婆娘却整日吃糠吃野菜，他的堂妹还要被逼婚嫁给一个老鳏夫换钱给他添置笔墨纸砚，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脸继续赖在书院里读书！”
陈九月的目光直直地盯上族长。
果然，老家伙那张处事不惊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陈九月勾唇一笑。
老东西，还拿捏不了你了？
那边族长还没来得及做出应对，唐老大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狗，当即跳脚：“这关明隽什么事，他老实在书院读书，十天半个月都不回来一趟，家里这些污糟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陈氏，你不要胡乱攀扯。
败坏了我们明隽的名声，看我不打死你。你这样张口就来，污蔑族人供养的读书人，开宗祠，开宗祠，今天我们老唐家一定要休了你这个不尊长辈，不尊公婆，还恶意败坏族人名声的恶妇，！”
陈九月笑了，这就恼羞成怒了？
她再接再厉：“行，你们现在去开祠堂，我现在去县衙击鼓鸣冤，唐明隽霸占他二叔的家产，欺压我们孤儿寡母，逼迫他堂妹嫁给老鳏夫换聘金，怂恿自己的父亲替死去的叔叔休妻，他还挪用了他二叔的恤银去置办房产。
县城里那套他名下的一进小院就是证据。这读书人要是上了公堂，就有了污点，坏了名声，看他以后还怎么参加科考。”
这番话，犹如一把锥子，扎向唐家所有人的心脏，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闷痛，差点呼吸不上来。
这也是陈九月同大房翻脸、闹分家的最大的底气。
唐明隽是唐家的希望，唐家的金疙瘩，同时也是唐家的死穴。
搬咬上唐明隽，就像是掐上了唐家所有人的脖子。
“你敢！”唐老大震怒到嘴唇发抖。
“毒妇，毒妇，陈氏，你就是个毒妇！”唐老爷子呼天抢地：“苍天啊，我们唐家做了什么孽，娶了这么个倒霉玩意儿进门，克死老二不说，还要污蔑抹黑我们家唯一的读书人。
我们老唐家好不容易出一个有天赋的读书人啊，就要被她这样污蔑抹黑坏了前程，这要我们怎么活啊！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陈九月冷冷地看着自家的公爹撒泼打滚的表演，直到他词穷，要演不下去了，她才接话。
“你还有脸说我是毒妇？谁家的毒妇能这样为你唐家生了五个孩子，任劳任怨十几年贴补全家。看看我穿的，再看看大房人穿的。
我们二房的孩子，一个个面黄肌瘦，骨瘦如柴，破衣烂衫，手脚皲裂。再看看大房的孩子，当学徒的当学徒，念书的念书，学刺绣的学刺绣，一个个养得白白净净的。
大房的人好衣穿着，好饭吃着，住最宽敞明亮的青砖瓦房。再看看我们二房住的，是后院随意搭的草棚窝子，就连三房都分得三间泥瓦房。
家里三十多亩的田地，都是二房三房在打理侍弄，三房女孩儿多，男孩小，所有脏活重活都是我们二房在做。收成全由公婆分配，我们二房的孩子，连五分饱都混不上。
我家男人服徭役死了，官府发的十五两恤银，全让老爷子做主成了大房儿子读书的束脩，还置办了院子。愣是一分也没落到我们二房手里！”
“这样的日子我们二房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今天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分家！”
“要是不同意分家，我闹到官府，闹到唐明隽的书院，也一定要闹出个名堂来！”
……
最后一句话，陈九月掷地有声，不容置喙，大家都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坚决。
围观的人都沉默了。
在这个孝道大于公道的世道，被冠上不孝骂名的人做什么都是寸步难行的。
谁家没几个兄弟姐妹，谁家的父母没有一个更偏爱的孩子。父母逮着一房薅去补贴另一房的现象，也不是没有。
但大家谁不是打落银牙和血吞，默默忍受。能像陈氏这样，大胆地摊开来，公开示众的，不说少见，至少在他们大牛村，是从来没有过的。
大家除了佩服唐陈氏公开反抗公婆偏心的勇气外，还默默为他们母子几人在心里点了根蜡。
这时候闹分家，真的明智吗？
“今天闹成这样，就算能分家成功，老唐家估计也不会分什么好东西给他们的。能分几亩荒地都不错了。”
“眼下这光景，连着旱了两年了，看样子，也没有要缓解的迹象，收成差税却高，这时候领几亩荒地分家，无异于作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