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潮生逼秦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离婚。
秦宁手里紧紧握着那只笔,缓慢而凝重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写得是那么慢,仿佛那笔是刀尖,而那纸就是她自己的心脏。每一个笔画都带着锋利的边沿刺破心房,深深地刻进血肉之中,将她的心切割成鲜血淋漓的一块块。
而这一切,只是为了博秦雅茹一笑。
秦宁痛苦地闭上眼,盖住了眼里不断浮泛而出的泪水。
她没有招惹过沈潮生,从来都没有。是他突如其来,不管不顾地闯入她的生命里。
是年少的他在路过孤儿院的时候听见了里面传来痛苦的哀嚎声,是他毫不犹豫地冲进院子里,夺过管理员手里的棍子,牢牢地护住了秦宁。
是他紧紧握住了秦宁的手,叫她不要怕,有他在。
是他用那双弹钢琴的手陪她一起洗孤儿院里堆积如山的脏衣服、被褥。寒冬腊月的天气,他的手冻得通红而僵硬,几乎不能回弯,却只是笑着对秦宁说这还挺好玩的。
是他亲手将一颗颗糖剥开,送到她嘴边,眼里满是笑意地望着她。
少年的眸子晶亮,笑眼弯弯,如同天上的明月,顷刻间照亮了秦宁的心。
秦宁在五岁的时候就被妈妈送到孤儿院,那时妈妈说只是暂时在这里住一阵子,很快就会来接她。
可是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妈妈再也没有回来过。
秦宁就像是被丢在孤儿院的一根野草,年复一年地与饥饿、寒冷做着斗争。她会洗堆成山的衣服,只为换一顿晚饭;她会跑几十里的山路,只为额外的半块面包。
她不得不拼尽全力,才能在这里活下去。
因为,就算她死在这里,这世上也不会有人知道,更不会有人为自己掉眼泪。
无数个日子,秦宁就是这样咬着牙,憋着一口气挺过来的。
可是自从遇见了沈潮生,他的勇敢、他的温暖,他干净明朗的笑意,让她多年的坚持溃不成军。
一个从未尝过温暖的懵懂少女,如何能抵挡如童话般的爱情?
秦宁无可救药地沦陷,正要表白的时候,他却因为意外进了抢救室。
因为两人都是极为稀有的血型,穷乡僻壤的医院里并没有多少库存。为了救少年,秦宁不顾自己的性命,不断地催促着护士抽血给他。
可手术结束之后,她从昏迷中醒来,少年却已经离开,再也不见踪影。
秦宁日夜担心,四处打听,却得不到半点消息。
就像是心被生生断开了一半,又像是丢了魂魄,她始终惦记着那个少年。
不知他手术进行得怎么样,不知他过得好不好,不知他会不会……偶然想起自己?
秦宁一时一刻也没有忘记过他。
她怎么能忘呢?
孤儿院里阴冷而苦涩,她一日日地挣扎着活,她是凭着对他的回忆,对他的思念才坚持下来的啊!
秦宁人生唯一的甜,是沈潮生给的。
她拼尽全力,苦苦支撑,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再见到他。
可如今看来,倒是不如不见。
秦宁低头,苦涩一笑。可笑容刚到一半,眼泪就从眼眶中漫出,滴落在手里的离婚协议书上。
一颗又一颗,不受控制地滚落。
沈潮生却早已等得不耐烦,粗暴地将纸页从秦宁手中拽走。
尖锐的纸页划过她的手掌,割出一条细细的血线,不断向外沁着血珠。
一丝丝疼意从掌心传来,却远远不及秦宁心里的鲜血淋漓。
秦宁抬起头,默默看着沈潮生。
他明明还是少年时的那般俊美,可眼里的关切却尽数给了别人。
留给秦宁的,只有深不见底的厌恶。
她知道,她深深爱着的那个少年早已变了模样。
只是她一直不肯承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