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芸芸和顾琅玉成婚半个月了,却仍是完璧,心中当然着急。
于是,就想到了这个妙计。
孤男寡女共乘一匹马本就是极为亲密之事,顾琅玉又正值精力旺盛之年,只要她稍稍用些手段,就算是冥顽不灵的石头,也都会被她的绕指柔软化。
顾琅玉看到了立在马前的陈娇娇,朗声道:“只要芸芸喜欢,有何不可?”
陈芸芸眼波一转,无辜道:“不过,芸芸看婶婶似乎也喜欢这马驹。不然,芸芸还是另寻其他的马驹吧……”
“无妨。”顾琅玉斜乜了眼陈娇娇,“二婶沉疴已久,怕是无力骑马。”
陈娇娇素来不喜争抢,往后退了两步,给陈芸芸留出地方,皓腕微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陈芸芸暗暗得意,迫不及待地走到了马儿面前。
“嘶!”
马鸣声响起,马驹如同受了刺激一般,高抬前蹄,只听一声闷响,有力的雪蹄稳准狠地踹在陈芸芸前胸。
她脑子一片空白,傻愣愣地摔在地上。
好在顾琅玉眼疾手快,把人从地上拉起来。
眨眼间,马蹄就踏在了她刚才摔倒的地方。
黄土飞扬,落地千钧,足以踩断一个成年男子的肋骨。
陈芸芸吓得脸色惨白。
她本想在顾琅玉面前表现一番,却不想出了丑,当即也不顾维持平日的姐妹情深,美眸含泪地控诉陈娇娇,“婶婶,为何要害我!”
陈娇娇莫名背锅,黛眉一拧,“我害你?”
陈芸芸掩面而泣,依偎在顾琅玉身上,不胜柔弱。
红菱也红着眼睛跳出来哭诉,“夫人,您既然喜欢这小马,为何不早说出来,我们少夫人是断不敢和您抢的。再说,这马儿本性温顺,若非您不满世子把这马驹送给少夫人,暗中做了手脚,这马儿又怎么会忽然转性?”
陈娇娇双臂环胸,“你倒说说,我做了何手脚?”
“夫人您骑术了得,又自幼和郎君们一起打马球,熟知马儿性情,想要让一只马儿反性,必然是轻而易举。而奴婢素来陪着少夫人在闺阁中看书弹琴、练字调香,自然说不出您用了什么办法。”
不远处,沈氏正和几位高门夫人正走到后山。
刚好瞧见了陈芸芸摔得灰头土脸的一幕。
沈氏叹气,“让大家见笑了,我这儿媳是个不好相与的,她看中的东西谁也抢不得,倒是我孙媳年幼,文静良善,性子率真。”
众夫人听闻,对陈娇娇越发不喜:
“没想到陈娇娇竟然是如此工于心计,这心思也太阴狠了。”
“到底是叛臣孙女,好在当初琅玉那孩子没被她迷了心智,改娶了芸芸。”
“听那丫鬟说,陈娇娇竟还和不少郎君们打过马球,女戒女训是读狗肚子里了吗?真不知她爹娘是怎么教养她的,在府中如此横行,难不成侯爷也不知道约束?”
沈氏故作紧张地看了看两旁,似乎是怕极了顾昀琛,“白大娘子慎言,琛儿虽敬我一声母亲,可是到底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这陈氏多次顶撞我,他也只当是看不到……”
夫人们闻言,纷纷同情起沈氏。
白大娘子冷哼一声,“不过是个庶子,有什么可怕的。姐姐你菩萨心肠,倒让这小贱蹄子踩着你作威作福,我今儿就替姐姐教训她。”
马场上,陈娇娇本不愿和陈芸芸纠缠。
面对无稽的指责,她只觉得好笑,甚至觉得多解释一句都拉低自己的智商。
她转身想走,肩膀却被人握住,力量之大似乎要捏碎她的肩骨。
“道歉。”
顾琅玉冰冷的声音钻进双耳,其中厌恶和淡漠,宛如呵斥过街老鼠。
陈娇娇黛眉轻蹙,,“世子熟知律例,便知道疑罪从无,拿不出证据却空口污蔑,怕不是君子行径。不过看今日情形,若我不能自证清白,是走不出这马场了。”
她甩开他的手,目光落在陈芸芸的劲装上。
“世子今天是来教侄媳妇骑马的吧?马儿嗅觉灵敏,而侄媳头发涂抹了桂花油,脸上敷了香粉,身上的罗裙又醺了白木香,倒不像是来练马的,而像是盛妆赴宴的。”
陈芸芸脸色一变,弱弱启唇,“芸芸并未骑过马,不知道这些规矩。”
顾琅玉袒护,“二婶说了这么多,究竟想说什么?”
陈娇娇笑,“我是看着芸芸长大的,自小她对骑射兴趣缺缺,如今她能央着世子来陪她挑选马驹,想来也是为了增加夫妻情感。”
顾琅玉闻言,面色一沉。
他本以为陈芸芸是真心想学习骑马,没想到竟然是存着别的心思。
“不是这样的!”陈芸芸哽咽,“芸芸是真心想骑马的,并非婶婶口中那般存着龌龊心思!”
陈娇娇眨眼,“高祖皇帝和崇文皇后也是骑马定情,成为一段佳话,怎么就是龌龊了?”
“这……”
“好在世子是知道疼人的,刚才见你受了伤,也不问事情真相,便匆匆给人定了罪。我这做长辈的自然不会计较,不过,这事若传出去,世子落了一个难断家务事的帽子,怕是会影响仕途和声誉,又何谈实现断天下所有不平之事的抱负。”
顾琅玉神情一晃。
——断天下所有不平之事。
她竟还记得他曾说的话……
这时,白大娘子走了过来,眯眼一笑,“早就听闻侯爷夫人不是省油的灯,如今一见,果真如此。”
陈娇娇瞧见来人,福身一笑,“娇娇见过国公夫人。”
白大娘子无视了她,径直拉着陈芸芸的手:
“好孩子,你受委屈了。刚才我瞧见了,这马儿温顺得很,必是有人动了手脚。一想到侯府竟有人心思如此歹毒,我就替沈姐姐和你担心,今儿定要找到真凶。”
陈娇娇暗叹:又来个眼瞎的。
陈娇娇提议,“国公夫人都发话了,那今日之事必含糊不得,世子可敢试试这匹马?”
“这有何难?”
顾琅玉朗声应下。
他从小骑马,对他而言,骑马就如吃饭简单。
说着,他长腿一跨,蹬着马鞍就坐了上去。
“嘶!”
原本温顺的马儿再度骤然狂怒,驮着顾琅玉急速奔跑起来,饶是他抱紧缰绳,用尽驯马之术,也几度险些跌落。
“世子爷,小心!”
这时候,马倌匆匆赶来,瞧见一群贵人围着的那匹马后,吓得当场就跪在地上,“世子爷小心,这马名叫疾风,是年初陛下赏赐的良驹,性情莫测,难以驯服,至今没有认主。”
众人哗然。
顾琅玉早听闻疾风烈性之名,见驯服不得,脚尖轻点马镫,才算是有惊无险地落地。
真相大白。
陈娇娇先是罚了玩忽职守的马倌三个月的月银,又让人请御医为陈芸芸疗伤,最后还安排了晚宴让在场夫人压惊。
一套事宜做下来尽显当家主母风度,安排得滴水不漏。
在场的不少夫人都对她刮目相看。
反倒是沈氏一直夸赞的陈芸芸,今日一见倒是一副小家子气,用的手段和后院里争宠挑唆的狐媚小妾行径如出一辙。
她们都是名门之后,勋贵之妻,后宅里勾心斗角之事没少见,陈芸芸坠马之后一口咬着陈娇娇不放,她们都看在心里。
侄媳和婶娘不对付,看来这侯府今后的热闹有得看了。
白大娘子失了面子,拉着沈氏忿忿:
“瞧你儿媳那装腔作势的样子,嫁给一个不能人道的阉人还如此张扬,也不想想这侯府以后是谁说得算,谁知道她那短命的夫君何时就撒手人寰!”
“当年凌骁侯经脉俱断,连宫中御医都说他过不到三年。如今他男不男,女不女,瞧着都让人笑话。若我是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陈娇娇没有走远。
听到这番话,双眸燃火。
白大娘子之流有命嚼人舌根,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那是因为有顾昀琛这样的将士拼死战场,才换得如今的海清河晏。
边境三国皆因顾昀琛的威名震慑,签订十年不战契函,而白国公府满门,上不能匡主,下不能益民,皆尸位素餐,何以理直气壮贬低有功之臣!
陈娇娇心中涌上怒气,一跃骑在疾风身上。
疾风似乎知晓她的心意,朝着白大娘子就奔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