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氏以为她刚入府,一定会借坡下,给婆母和嫂子留点好印象,哪里还敢要什么掌家权?
谁知顾云合却放低姿态,说愿意请教。
按理说,顾云合是世子夫人,虽是续弦,却名正言顺,廖氏该让苏氏交出掌家权。
可苏氏掌家多年,廖氏用她用的顺手,纵然府上有一些不大不小的问题,她也没打算打破局面。
大儿媳和二儿媳博弈,廖氏谁都不想得罪。
廖氏斟词酌句,“你刚入府,该是把心思用在传宗接代上,好好笼络世子爷的心,调养好身子,为世子爷多生几个孩子,才是正道。母亲是怕你累着。”
“谢母亲关怀。”
顾云合只当听不懂,她深知若今日不把掌家权拿下,以后就更没机会了。
“母亲的心意,儿媳知晓。只世子爷膝下早有子女,又有彦哥儿这个嫡子在前,云合不想早早要孩子,让彦哥儿心里不舒坦。且世子不喜儿媳,儿媳不做他想,只盼着为母亲,嫂子分忧,打发这难熬的闲暇时间。”
顾云合姿态放的更低了。
她早就知道,谢庭训喜欢慕姨娘,有两年不曾进别人的房了。
她嫁过来,十有八九要独守空房。
苏氏纵然可怜,可顾云合守一辈子活寡就不可怜?
廖氏想到这一茬,生出一丝怜惜,“既如此,老大媳妇,你就把掌家权交给老二媳妇吧。”
苏氏捏着帕子,没想到廖氏如此轻易就把掌家权让出去。
想她掌家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顾氏一来,她就要把掌家权让出去!
凭什么!
顾氏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哪里比得上她!
苏氏心里恨极了,面上却不显,只委婉道:
“母亲,您也知道儿媳的脾性,儿媳是个愿意偷懒的。只是弟妹年纪尚小,又长久不在京城,不懂这世家大族的门道。若是办错了事,叫外头的人笑话,丢的可就是侯府的脸面了!”
廖氏蹙了蹙眉。
苏氏又道:
“办错了寻常的事,倒也没什么,可若是牵扯到世子爷,轻则为世子爷树敌,重则抄家灭族。”
这话打到了廖氏的七寸,她最在乎儿子的前途和侯府荣耀。
顾云合看出廖氏是个墙头草,哪边风大就往哪边吹。
顾云合斟酌:
“既如此,就麻烦嫂子教我一段时日,就以一个月为期限,如何?”
苏氏压根没法开口。
顾云合掌家名正言顺,提的法子再周全不过,她本就是个不能出门的寡妇,再说下去,就不好看了。
好在这丫头没见过世面,不知道侯府的弯弯绕绕。
苏氏掌家多年,给她下绊子,让她出丑不在话下。
届时,廖氏便知道,她比顾氏更适合掌家。
苏氏想到这,便答应下来,“既然弟妹开了口,我这当嫂子的,也不好拒绝。”
廖氏闻言,点头应下。
“那就以一个月为期限,老二媳妇,你有不懂的地方,尽管找你嫂子问询。”
“儿媳晓得。”
待顾云合出了院门,廖氏才反应过来,顾云合竟没主动提起谢庭训。
表面上是谢庭训冷落顾云合,可她怎么都觉得,是顾云合懒得搭理谢庭训。
苏氏回到自己的院子,发了好大的火。
“凭什么!凭什么要把掌家权给那贱人!这些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不就是欺负我是个寡妇,没有男人撑腰吗?”
苏氏红了眼眶,满面不甘。
彩云给她擦眼泪,“主子,您说这话不是为难自己吗?世子爷战死沙场是为了谁?不都是为了侯府吗?再说了,这侯府富贵本就该是您的!要不是当年您不要……哪里轮得着顾氏!”
苏氏想起这事,心里更不甘了。
当初家里为她议亲,曾问过她的意思,想在谢庭昀和谢庭训中间选一个。
谢庭昀年少便屡立奇功,一袭红袍立于马上,满城都是红袖招。
苏氏自然也喜欢。
毕竟对当时的谢庭昀来说,谢庭训是只是个游手好闲的二世祖。
苏氏选了谢庭昀,谁知谢庭昀战死沙场,谢庭训承袭世子之位,在朝中混得风生水起。
若不是当年她年少无知,选错了,如今这世子夫人的位置,还是她的!
她不过是缺点运气罢了。
“她在庄子养了这么些年,懂什么叫管家之道!你把近年的账本都交给她,再跟年中述职的管事们打个招呼,务必好生招待我们这位新来的世子夫人!”
彩云面露笑意,“是!奴婢这就去办!”
彩云办事迅速,当下就拉了几木箱子的账本送到顾云合院子里。
她们放下东西就走人,一问三不知。
珍珠翻看账本,眉头都皱起来了。
“这不是存心的吗?账本写的跟鬼画符似的,谁能看得懂?就算看得懂,谁知道这箱子里的账目都是哪跟哪的?这好几年的旧账,一股脑搬来了,让人怎么插手?”
侯府这么多账目,别说是顾云合,就是户部派人来,一个月也核算不完。
账目太多,假账漏账根本查不出来。
饶是顾云合擅长算数,也觉得头疼。
琥珀和珍珠都为自家小姐心急。
顾云合翻看账本,这账目记得极为简单,某日出多少,入多少,倒是遵循了朱出墨入的原则,朱笔记载开支,墨笔记载收入。
只是账目糊涂,支出三百两,只记了开支,未写明缘由。
有的账本用的是四柱记账法,可还是特别凌乱,不够一目了然。
顾云合手指在账本上点了点。
记账是门学问,好巧不巧,她最擅长的就是数字。
“把管家叫来。”
珍珠立刻请来了管家。
侯府管家姓石,在侯府做了多年管家,别说是廖氏和苏氏,就连老侯爷都得给他几分脸面。
石管家的女儿女婿、大儿子大儿媳都在侯府任职。
他是个精明人,并未因为顾云合刚成亲就轻待她,至少面上看不出来。
进门后,也规规矩矩行了礼。
“世子夫人。”
顾云合指着椅子,“石管家,您请坐。”
石管家瞥了眼几木箱子的账本,心底就有数了。
他面上笑了笑,神色如常:
“不知世子夫人找老奴,所谓何事?”
“石管家折煞我了,我初来乍到,您是府里的老人,未来我还得仰仗石管家。”
“世子夫人言重了,老奴就是这侯府的奴才,您是侯府的主子,您有任何吩咐,老奴都会去办。”
顾云合挑眉,这人周到有余,心诚不足。
她预感到这人是个油滑的。
“石管家,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我想从石管家这调两个账房先生。”
石管家笑得滴水不漏,“实在对不住了,世子夫人。府上的账房都被借去铺子庄子盘账了,一时半会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