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文学《字母》第7章 自杀
一个月内，N市师大的学生接连四人被杀，凶手仍然没有落网，各个方面的压力都很大。
校方有压力 ，警方有压力，市里的领导也有压力……
当然，这里压力最大的，那自然当属警察了。所有人都在期盼警察能早日缉拿凶手，但是警方已经全力以赴了，所有人都在拼了老命地追查，但是仍然没有半点线索可以有助于找到凶手。
石墨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办公室，把自己关起来思考，思考四起案件的全部细节：
1.四个人都是师大学生，三个大二的，一个大三的，却唯独没有大一的，这是为什么?
2.四个人两两相识，但是互相又都不认识，这只是巧合吗？
3.凶手为什么对他们的行为和行踪如此了如指掌?甚至知道张啸会去哪个厕所方便?
4.凶手每次留下字母M的方式都不同，是想表达什么吗？
5.凶手会就此收手吗？
6.凶手到底是不是师大的学生?或者已经被开除的学生?
7.为什么死者都是从小缺乏管教的人?
……
石墨觉得，还是有必要去一趟学校，需要向校长再多了解一些真相。
十一月二十日。
早上，学校又开始了会议。
“已经死了四个人了，全是我们学校的，现在社会舆论已经朝着我们开炮了。校门口天天都是水泄不通，那群记者真的是唯恐天下不乱。而且受害人的家属那边情况也不容乐观。如果再抓不到凶手，如果再这么闹下去，我们这个学校就要关门大吉了。”校长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了，看来最近他过的并不好。
“那帮警察也是，说句不好听的，真的就是一群饭桶，都死四个人了，还是什么也查不出来，真的是让人恼火!”
“别这么说，那群警察也是尽心尽力了，但是这个凶手实在是太狡猾了，根本就没留下任何可以查证的东西，警察也想赶紧抓到他，因为他们那边也有不小的压力……”
“这个凶手到底什么来头，怎么就盯上我们学校了，那群学生到底招惹到谁了?”
“肯定不是社会上的混混，也不是黑社会，因为那群人办事不会这么周密，往往都能留下不少的物证。但是这个人他不简单，杀了四个，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其实我们……”
咚咚咚……
这时会议室传来了敲门声。
“校长，是我，小王。”
“进来吧，怎么了？”
“有一位警官想见见您，您看?”
“他姓什么？”
“姓石，石警官。”
“好的，我这就去。”
“好的。”
校长站起来：“各位，今天的会议就先到这里吧，散会。”
石墨正在大厅踱步，看到了会议室的人陆陆续续出来了，他赶忙走上前去，看到了校长，马上伸出手：“校长您好，我是石警官，我们见过的。”
两人握了手。校长：“我记得你，石警官，怎么了？是案子有新进展吗？”
石墨微笑着说：“我们还在调查。今天我来就是想再问您几个问题，这些问题关乎案件的侦破，请您一定和我说实话。我可以保证除了我们警方，我不会告诉任何个人和群体，请您不要有任何的顾虑。”
校长：“好的，我一定积极配合警方工作，这里说话不方便，请来我的办公室吧。”
到了办公室，校长吩咐工作人员倒了两杯茶，请石墨坐了下来。
校长：“请问吧，警官，你想知道什么事情。”
“校长，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请说。”
“贵校近三年来，有没有人在上学期间非自然死亡或者受到严重伤害的？”
……
“请您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好……我想想，近三年来……没有人受到严重伤害，但是有一个学生在一年前投河自杀了……”
“什么？自杀?”
“对。”
“是男生还是女生？”
“是一个女学生。”
“叫什么名字？几岁？”
“她叫陈凌，去世的时候是23岁。”
“尸体找到了吗？”
“找到了，在下游岸边出现一具女尸。”
“是她吗？”
“是，她母亲亲自认领的，当时哭的撕心裂肺。”
“她是学什么专业的？”
“数学专业。”
“因为什么自杀的呢？失恋?校园暴力?欠债?”
“都不是。”
“那是?”
“因为学习压力过大。”
“请您详细说明这件事。”
“一个女学生，她高中就学习成绩很好，大一刚入学时就是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进来的，她在高中的时候参加过全市数学竞赛，并且夺得特等奖。她读了两年就修完了四年的课程，直接保送了研究生。然而就是因为保送了研究生，她却因为学习压力太大选择了自杀。”
“为什么会这样?”
“我们也不知道，失去这么优秀的学生我们校方也很痛心。事后我们询问了她的很多同学，再结合她的遗书，确定了她就是因为学习压力过大而选择自杀的。你也知道的，优秀的学生往往会过分要求自己，她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才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的。”
“有导师的原因吗？”
“有一部分原因，她的导师确实是相对于其他导师来说更严厉一些，但是我不认为都是导师的责任。”
“那个导师叫什么名字？”
“他叫汪书海。”
“能给我那个导师的详细信息吗？”
“当然可以。”
“他还在执教吗？”
“不，已经申请辞职了，回家了。陈凌也是他最器重的学生，陈凌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很大。”
“好的，我还想知道陈凌在学校有没有相处特别好的人或者说是恋人。”
“抱歉，这个我就知道不知道了，或许你可以去问问她的同学，需要我帮你把她的同学叫来吗？”
“不用不用，你只用告诉我哪个班，我会自己亲自过去，我不想让学生太紧张。”
“还是石警官考虑的周到。好吧，就按照你的意思。你还有什么要询问的吗？”
“学校在您的记忆里还有没有其他的命案了？不管多么久远，我想请您把您能想到的都告诉我。”
“嗯……这我需要想想……”
“嗯。”
“十年前，有一个学生从四楼摔下来直接当场死亡。还有六年前，一个学生暑假游泳，溺水而死。还有的就是去年陈凌的自杀，我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三起了。”
“十年前坠楼那个真的是意外吗？”
“这个我可以确定，真的是意外，当时我还是一个小老师，我和很多人亲眼看到他自己摔下去的。”
“六年前那个呢？”
“确实是溺水，当时最后是被一个警察救上来了，但是最后还是没有抢救过来。”
石墨低下了头，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石墨抬起头说：“谢谢校长您的配合，我今天暂时就问这么多，再见。”
“这是我应该做的，石警官慢走。”
“嗯。”
石墨刚准备出去，校长站了起来，说道：“石警官，请你们一定要抓住杀人凶手!”
石墨转过身笑了笑：“一定!”
走出校长室，石墨朝着教学楼走去。
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陈凌以前待过的班级。
因为正在上课，所以石墨并没有直接进去，等了差不多三十分钟，终于下课铃声响起。
石墨走进教室，亮出了自己的证件，说道：“大家好，我可能要耽误大家几分钟，我想问一些问题。”
同学们都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石墨笑了笑，说道：“别紧张同学们，我只是想了解一些陈凌的事。”
这时，教室开始了躁动，大家都开始叽叽喳喳讨论了起来。
石墨清了清嗓子，说道：“大家请安静，我想知道谁平时和陈凌的关系比较好，请举一下手，我想问一些关于陈凌的问题。”
这时，有一个女生举起了手，然后有两个女生看到第一个女生举手之后，也举起了手。
“好的，请三位留一下，不会耽误你们太多时间的，其他同学请离开吧。”
说完之后，同学们陆陆续续都离开了，只留下来三名女同学。
石墨走上前去，微笑着说：“你们不用有所顾虑，把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保证会保密，所以你们不用担心。”
三名女生点了点头。
石墨说：“你们和陈凌是舍友吗？”
“是的。”
“陈凌是个怎么样的人?”
“她人挺好的，学习也好，我们有不懂的问题都会去请教她，她也会很耐心地给我们讲解，她很优秀，但是她不骄傲，我挺喜欢她的。”第一个女生说道。
“她很大方，长的也很漂亮，喜欢她的男生挺多的，但是她很奇怪，我感觉所有的男生她都看不上，但是有一个男生她很喜欢谈论，名字叫林森淼。”第二个女生说道。
石墨问道：“林森淼，他是?”
“也是一个研究生，学汉语言文学的。”
“陈凌总是谈论他什么？”
“她说她喜欢林森淼写的诗，她感觉林森淼是个很独特的人。”
“他们两个人是恋爱关系吗？”
“不是，虽然他们两个都很欣赏对方，但是并没有谈恋爱。”
“能告诉我林森淼在哪里上课吗？”
“当然。他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四栋的六楼，他喜欢在那里写东西。”
“好的，谢谢!我还想问一下，你们谁有陈凌的照片?”
第三个女生说道：“我有，我书包里有我和她的合照。”
“可以给我看看吗？”
“当然，给您。”
石墨看了看，记住了陈凌的长相，便把照片还给了女生。说道：“陈凌为什么会自杀呢？”
“我也不知道，我一直觉得她很阳光向上的，但是有一阵子她就像失了魂一样，每天都不是很开心，看着很郁闷。”
“你们感觉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我们怀疑她是被那个老变态猥亵了。”
“什么？什么老变态?”
“就是我们的那个导师，他叫汪书海，他总是喜欢把陈凌一个人留下来，我们怀疑他对陈凌动手动脚了，又威胁她不让她说出去，所以陈凌才会自杀。”
石墨思考了一会，说道：“陈凌自杀的当天，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在现场吗？”
“我们不知道，事情发生在当天下午，我们是在当天晚上才知道的。但是林森淼当时好像在场。”
“好的，我知道了。陈凌有留下遗书吗？”
“这我不知道。”
石墨点了点头，说道：“好的，今天就先问这么多吧，谢谢你们！”
“不客气，警察叔叔。哦不对，警察哥哥。”
石墨笑了笑，离开了教室。随后走向了四栋，他要去找当时在场的林森淼询问一些情况。
来到了六楼，远远看见走廊尽头的阳台上，坐着一个人。
石墨走了过去，说道：“同学你好！”
那人并没有回头，看来写作入迷了。
石墨走向前去，轻轻地拍了拍他。
他显然受到了惊吓，猛地回头：“谁！”
石墨连忙道歉：“抱歉抱歉，同学，我刚才喊你你没有听见。很抱歉打扰到你。”
那人回过头：“你是？”
石墨亮出了证件：“我是警察，你是林森淼吧？”
“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林森淼很淡定地回复了一句。
“我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请问有时间吗？”
“有的，请您问吧。”
“好的，那就开门见山吧，我想问一些关于陈凌的事。”
林森淼的脸抽动了一下，说：“关于她的什么事?”
“关于她自杀的事。我听说你那天在现场。我也了解到你们两人的关系很好，所以想问你一些问题。”
“警官，你知道亲眼看着自己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是什么感受吗？”
“很抱歉让你又回忆这些痛苦的回忆。但是我需要知道那一天的情况。”
林森淼的眼眶已经发红，他抽泣了几下，缓缓地说道：“你为什么要了解这件事？”
“因为我们正在调查一起案子，你应该也知道，师大已经死去了四个人了。”
“关陈凌什么事?”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因为我们的调查需要，我必须了解陈凌的具体情况。”
“你想知道什么？”
“你知道汪书海吗？”
“知道，他是陈凌的导员。”
“陈凌和你提过他吗？”
“提过，陈凌说她挺喜欢这个导员的，因为这个导员很关心她，经常给她开小灶。”
“但是她的室友说陈凌被汪书海猥亵过。”
“不可能，陈凌不可能对我撒谎，我了解她，她受了什么委屈都会告诉我的，那只是她们杜撰出来的。”
“好的，我了解了。”
“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还是想了解陈凌自杀那一天的详细情况。”
“为什么？”
“警察的直觉，我认为这里面可能有突破案件的关键。”
“让我想想……”
随后，林森淼开始了沉默……
……
大概三分钟后，林森淼开口了。
“那一天是2000年7月16日，一个闷热的中午。我打完球回来之后，在我宿舍的桌子上多了一张纸条。我拿起来看了看，我震惊了，这竟是陈凌写的遗书，我认识她的字迹。我知道这不是玩笑，因为我能察觉到她最近的状态很不对。我按照遗书上写的自杀地点，跑到了那里。她自杀的地点是苍龙江，苍龙江的水很湍急，水也很深，跳下去是必死无疑的。当时那里已经围满了人，很多人都在喊：姑娘，不要想不开！不要跳！想想你的父母……当然也有不少起哄的。我拼命穿过人群，我看到了陈凌。她的衣襟被风吹起，她的面容很憔悴。我大声地喊她，她缓缓地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正要劝她，她直接跳进了江里，毫无征兆，就是突然跳了下去。人群里爆发出各种声音，有尖叫的，有惊呼的，有叫好的……我愣住了，我真的完完全全愣住了，我反应过来后，直接瘫坐在地上，我的眼泪不自觉地掉出来。因为我失去了我最爱的人……”
说完这些，林森淼的眼里又流下了泪水。
“很抱歉让你又回忆了这些痛苦的回忆。”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陈凌会游泳吗？”
“她不会，她根本不会水，她有一次和我一起游泳，在浅水区都差点出危险。”
“你觉得陈凌确实是因为压力才自杀的吗？”
“不然呢？还能有什么原因?”
“你在九月三十日下午、十月二十日晚上和十一月十五日晚上都在哪里？能回忆一下吗？”
“九月三十日，我想想，当时快国庆了，我是九月二十八日回的家，当时应该在家。十月二十日晚上我一直在出租屋睡觉。十一月十五日也一样。我一般晚上没有任何活动，基本上都是十点左右休息，这是我的习惯。为什么这么问?”
“有人能证明吗？”
“在家的时候我爸妈可以证明，在出租屋我就不知道如何证明了，我是一个人住的。”
“好的，我知道了。”
“怎么?怀疑我?”
“只是排查一下，希望不会冒犯到你。”
“我理解。”
“好的，我能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请问。”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一次学术交流会，交流双方是我们系和数学系，我们在那一次相识，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吧。”
“好的，打扰你了，抱歉。”
“慢走。”
石墨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说道：“那份遗书你还留着吗？”
“还留着，你如果想要可以去打印，原件我不能给你，希望你理解。”
“当然，可以给我吗？我可以去打印。”
林森淼把书包打开，拿出了那张信纸，递给了石墨，石墨说：“我打印之后会还给你，你在这里等我。”
“我和你一起去吧。”
“当然，如果不打扰你的话。”
随后，石墨打印出了遗书，离开了学校，已经傍晚了。
走在路上，石墨仔细回想了与校长、女同学和林森淼的谈话。希望找到案件与自杀案的联系。
石墨并不知道自己这么想的理由是什么，但是他总是冥冥之中感觉自杀案有研究的价值。
石墨想：校长认为陈凌死于学业压力，女学生认为陈凌是被猥亵后不堪受辱而自杀，林森淼认为陈凌确实死于压力。
石墨对于这两种猜测，都持怀疑态度。因为这自始至终都只是猜测而已，石墨无法相信他们的说辞。
另外，林森淼应该有事情瞒着石墨，这是他作为警察的直觉，但是是什么事情，石墨无从得知。
石墨更是仔细分析了林森淼自己提供的不在场证明。这三个日期他都无法完完全全证明自己是清白的：父母可能会包庇，在出租屋又是一个人，无法证明自己。但是他与第三起和第四起案件的邢田和武民全并不是一个出租楼的，而且距离很远，石墨想不到这之间的联系。
石墨出了校园，随后又去了汪书海家里。
“您好，我是警察，想找您了解一些情况。”
“找我?了解什么？”
“你的学生，陈凌。”
汪书海叹了一口气：“进来说吧。”
“谢谢。”
汪书海给石墨倒了一杯茶。并请他坐下。
“警官是想找我了解当年的自杀吗？”
“是的。”
“你也认为陈凌是因为我才死的吗？”
“我并不是这么认为的。”
“那你来是做什么呢？”
“看来您被不少人误会了?”
“学生们都不喜欢我，他们都骂我是灭绝师太。他们怎么说我，我其实都知道，他们甚至说是我猥亵了陈凌，这让我很失望。我在他们眼里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我相信您。”
“为什么？”
“您眼里没有那种东西。”
“什么东西?”
“罪恶。”
汪书海苦笑了几声：“哈……谢谢你警官，你今天来到底想了解些什么？”
“陈凌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懂事，很勤快，很努力，很聪明。”
“您经常给她开小灶?”
“是的，我不避讳这个问题，因为我认为她在数学方面真的很有天赋，我想她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数学家，我要尽我所能去培养她，去栽培她，所以我经常给她单独辅导，然后我的其他学生就开始说我做了龌龊之事。”
“她的死对您影响很大吗？”
“当然，她是我最看重的学生！她的死让我无法释怀，更何况她的死和我有直接关系，我无法原谅自己。”
“您认为您给她的压力大吗？”
“我不知道，可能吧，但是她每次对我都是笑脸相迎，我认为她是个很乐观的孩子，所以没有注意我给她的期望会成为她的压力。”
“我的问题问完了，打扰了汪老师。”
“别叫我老师，我不配成为老师。”
“抱歉，汪先生，再见。”
离开了汪书海的家。
走着走着，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然后他坐上了一辆公交车，去往市中心的苍龙江。
到站之后，石墨快步来到苍龙江边。石墨听说过这个苍龙江，因为它每年都要吞噬人的生命，从上游到中游再到下游，每年都有不少人溺水而死。
石墨站在了江边，这里已经安装了高高的护栏。石墨隔着护栏，看向大江，水流十分湍急，别说是一个不会水的女学生，就是专业的游泳运动员下去也是必死无疑。
已经晚上十点了，石墨坐在江边，他迷茫了，这个案子是不是真的没有办法破解了，这是个无解的题目。
经过一天的调查，石墨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警局。
他又把自己关了起来，开始梳理线索，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
这时，敲门声响起。
“请进。”
门开了，是陶明。
“跑了一天了吧，来，喝点水。”
“不用了师傅，不累。”
“年轻就是好啊，哈哈。你去那两人的孤儿院有什么发现吗？”
“有一些。”
今晚月亮很亮，但是旁边的星星好像更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