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甄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顾庭深家里的复杂背景,但听说他跟家里并没有太多往来,也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为什么会有记者冒着这么大的风雨跟着他?他的新闻难道还能卖出个好价钱不成?
她蹙眉暗暗思忖着,顾庭深已经从便利店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个乳白色的大袋子,他坐定后掏出一根大毛巾往她身上一扔:“把头发擦擦。”
刚才全身心都沉浸在愤怒里,这会儿冷静下来聂甄才觉得全身发冷,衣服都已经湿透了,黏黏糊糊地贴着身体,车内暖气开到了最大,呼出来的暖风声这时候才觉得有些聒噪。
她一边擦干头发一边旋了个身仔细打量着他,黑色衬得他皮肤更加白皙,是那种病态一般的白。
“你在替贺远之做事吗?”她直白地问道。
顾庭深一贯不回答既没价值又没营养的问题,对于她的问话视若无睹,但聂甄哪里是能闲得住的性子,忽然凑过去,身体悬着,迫得他不得不抬起眼与她对视。
“顾庭深,你觉不觉得我们之间很有缘分?”
“你是说孽缘?”薄唇微启,男人的声音里永远带着理性的性感。
“没准是良缘呢?”
他这时才认真地端详了她,她很漂亮,五官精致而附有攻击性,身上的气质忽冷忽热,令人很难把握也很难形容,不过贺远之说的对,她天生就是站在聚光灯下的料。
聂甄被他这么看着,脸上不自觉地烫了起来,她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刚要坐回去,忽听他问:“在哪里做的整容手术,很成功,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她的动作蓦然僵住,有那么一瞬间,恨不得一巴掌往他脸上呼,这么暧昧的时刻,这个男人的不解风情简直超乎想象。
“我这是天生的,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是不是自我欺骗多了,就连自己都信以为真了?”
这句话不知怎么的,莫名其妙地冲击了聂甄的心脏,她慌张地坐回原位,车内的友好氛围已经荡然无存,但顾庭深忽然好像抓住了这个话题不放,聂甄能感受到来自他眼里的逼迫,那种冰冷的审视,仿佛要将她的前世今生都一一看透。
“自我保护欲太强,是好事也是坏事,不过比起窥探你的内心世界,我更好奇的是,顶着这样一张焕然一新的脸,你从来没有想念过以前的自己吗?”
聂甄倏然回头,眉头紧皱:“我最讨厌你这种自以为能看透别人内心从而摆出一副高高在上姿态的人,像你这种人,跟小偷有什么区别?他们偷物质,而你偷人心。”
“这么说你是承认我刚才讲得都是对的?”顾庭深对她的控诉不以为然,语气更加咄咄逼人,“其实你以前长得并不难看,为什么要把自己整得如此面目全非?”
“面目全非?”聂甄冷哼一声,不屑地纠正他的错误用词,“顾先生,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审美差异?”
她心里有些烦躁,不耐烦地重新发动了车子,大雨拍打着车窗,将车内的声音渐渐淹没,顾庭深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半晌才移开,但她还是听到了他说:“我看过你没出车祸前的照片,那时候的你可跟现在长得完全不一样,是为了进娱乐圈才整的?”
聂甄不明白顾庭深为什么总是揪着整容这个话题不放,娱乐圈里哪个女演员女明星没有整过?只不过动刀大小的差别而已,只要在荧幕里美美的,整容从来也不算是什么黑点。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女人,希望顾先生能理解。”她没好气地回敬他,关于为什么整容这一点,她并不想多提,何况是面对这个趾高气扬的男人。
顾庭深没再多说,目光落在贺远之刚发来的路况消息上,微一停顿,转而问聂甄:“回市区的路是不是必须经过阳山山洞那条道?”
聂甄孤疑地瞥了他一眼,心想这个人的思路转得可真快,但还是点了点头:“似乎只有这一条路。”
他又用手机查了路线,果然只此一条。
“怎么了?”
“雨太大出了车祸,那边出现道路坍塌,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
“什么?”聂甄冷不丁地大喊一声,怎么会这样?
顾庭深看了眼天气预报,说:“晚间六点左右暴雨将至,不适合上路,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雨。”
但是聂甄哪儿管的了这么多,她偏不信这个邪,好好的道路怎么会坍塌?于是不听劝固执地开车到了那里,发现瓢泼大雨里,长长的道路已经堵得水泄不通,身穿橘黄色雨衣的抢修人员分散在各处,打破了她心里最后一丝侥幸。
她无奈地回头去看顾庭深,这家伙气定神闲地靠着椅背,漫不经心地讥讽:“你还真是不撞南墙心不死。”
“谁知道你是不是别有所图。”
“请问你有什么可图?”
聂甄一时语塞,骤然发现不知何时后面已经挤满了车辆,自己的车子瞬间被围在了其中,这会儿可好,就算想再撤回去也不可能了,他们不知不觉已经加入了堵车队伍,并且前方车子密密麻麻,一眼根本望不到尽头。
一位检修员正巧从旁边经过,聂甄迅速打开车窗抓住了那人询问何时才能通路,结果得到的答案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具体的时间,也就是说他们将被堵在这里不知到什么时候。
“真是倒霉。”她低低呢喃了一句,也不知是说遇到顾庭深倒霉还是遇到道路坍塌倒霉。
相较于她的焦躁,顾庭深一如既往地淡定,她偷偷拿眼瞥了他一会儿,见他专注于工作,干脆放下车椅躺平了。
伴随着雨水敲打车身的声音,迷迷糊糊间聂甄似乎睡着了,又像是醒着,梦里是一片洁白的病房,红色鲜血异常耀眼,她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身上全是医疗设备,整个人被绑定在床上动弹不得。
那段时光是她此生不愿再回想的噩梦,却常常不间断地出现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