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可是遇见什么伤心事了,怎么在这里蹲着?”
珞憬方才沉浸在伤感之中,不知不觉跑到前殿角落里哭的忘记了时辰,回神了才发觉身后站着一位青衣女子。
“姑娘,看你脸色苍白,身子可有不适?”
女子略显稚嫩的脸庞靠近,眼中带着关切,刚一靠近就能闻见她身上淡淡的草药味。
珞憬眼神一闪,眼前的这张过分年轻的脸既陌生又熟悉,但她看自己的眼神却是无比的陌生,只有寻常医者对路人的关心。
许多话卡在喉咙里不能说,珞憬反手抹了一下眼睛。
“无事,方才触景生情想到些伤心事,多谢关心。”
娄缚容仔细的观察她的脸色,方才还伤心的不成样子的人现在又镇定得不像话,一点也不像触景生情这么简单。
她不太放心道:“姑娘看着有些风寒入体,我略通医术,可愿意让我把把脉。”
珞憬暗自叹气,前世今生一模一样的爱管闲事,她妥协一般伸出手,对方立马搭了上来。
摸了一会儿,娄缚容才收回手。
“姑娘底子好,伤心过度郁结于思的毛病要改改,没什么大事。”
“既然姑娘没事,那我便先行离开,看姑娘的打扮应该是东宫中的宫女,也快些回去吧,免得被管事的抓住。”
珞憬点头,目送她离开。
平静的神色逐渐变得复杂。
娄缚容,上一次中箭毒命悬一线被她救回一条命,没想到这一次是以这样的情况遇见她。
她是扶玉的人,也是几年后珞憬才知道的。
珞憬有些走神的晃荡回宫女所。
今日她本是为了堵皇后那边的嘴才主动接了孙禄的话,没想到出了这一层岔子,这么不管不顾的跑出来,也不知道扶玉后面会叫孙禄怎么罚她。
实在是不妥。
伤心一场,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
她的儿子……珞憬越过东宫看向远处,眼前逐渐蒙上一层雾。
***
另一边,娄缚容假模假样的给扶玉把了脉,又写了张方子。
“公公照着这张方子去太医院抓药便可。”
孙禄接过方子,瞥了一眼事不关己的殿下,想了想还是多问了一句。
“殿下的身子如何了?”
娄缚容收拾好药箱,答:“无事,殿下万事皆好,只要少跑几趟请民女做假药方就行。”
因为女儿身深受后妃欢迎,娄缚容几乎成了后宫嫔妃各自勾心斗角的传话筒。
完了该修习长进的医术没长进多少,还要修习糊弄学应付上下,东宫更是一有事就要造假,娄缚容觉得自己身为医者的良心受到了莫大的谴责!
孙禄深刻明白娄缚容这话背后的意思,嘿嘿的讪笑。
倒是扶玉突然开口:“你既然手痒的厉害,孤也不叫你白跑这一趟。”
“准你去宫女所半日。”
娄缚容这个医痴完全是直肠子,立马跪谢。
“多谢殿下,民女必然好好回皇后娘娘的话替殿下打掩护。”
宫女所,多少潜藏的病人,潜藏的疑难杂症!
娄缚容立马恢复了笑容。
等珞憬晃荡回宫女所,里面的宫女已经排到门口了。
“珞憬姐姐,太医院的医女在里面呢!是医术最厉害的那一个。”
茉莉,也就是最初向珞憬讨教茶技的宫女见到珞憬回来,赶忙拉着她的手挤进去。
因为珞憬倾囊相授,茉莉这个单纯的丫头很快就跟她掏心掏肺。
……太医院医术最好的医女?
队伍逐渐前移,珞憬尚未来得及推脱就一眼看清楚了娄缚容的脸。
娄缚容稍微一挑眉:“姑娘,又见面了。”
再次见到娄缚容,珞憬似乎也不那么意外的点点头。
“姑娘……怎么会来这儿?”
“太子殿下恩典,自当尽心尽力。”
娄缚容跟她打了声招呼,两人简单的说了几句话后又继续忙活起来。
珞憬早让她把过脉,身体无事,便跟兴致极高的茉莉简单说了声。
“既然娄医女医术高明,你让她看看也是好事,我先进屋准备姑姑交代的香囊。”
跟茉莉交代了一声,珞憬绕过人群进屋了。
内务府送来的丝线布匹都已经到位,在一面墙的架子上分门别类排列整齐,旁边还有负责记录的宫女,丝线的取用都要登记在册。
“内务府今年也是下了血本,居然连新罗国进贡的鱼牙绸都拿来了!”
有人挤开了珞憬,一窝蜂上前去围观。
“这样明艳的黄色一般人可用不起……除非是陛下和皇室宗亲这样天潢贵胄的男子才行!”
“嘶,你不要命了,敢编排陛下和太子殿下……”
“诶,我小声说,大家都想用,谁也不会说出去的。”
这么一两句的工夫,鱼牙绸全被人领走了。
“是如意诶,她怎么把鱼牙绸全都领走了?”
“哼,前些日子孙公公叫她去守东琅阁她飘了呗,以为自己有那个高攀的机会,一早就跟姑姑立了军令状,自告奋勇要用鱼牙绸……跟谁不知道那香囊做好是要给殿下用似的。”
珞憬等着布匹丝线调度,被迫听身边一群宫女酸溜溜的话。
这倒让她想起,上一次的这时候她已经做实了侍妾的身份,不仅提前交代下来早早领走鱼牙绸,皇后私底下把孔雀羽线这等华贵的丝线都给她用,这一来二去,自然也挨了许多人的白眼。
不过让她沦为笑柄的还是她精心绣了一个香囊,又亲自采香料填充,不过也没送出去,扶玉那时候刚清算完参与过下情毒事件的相关人等,怎么可能收她的香囊。
珞憬将这香囊束之高阁,剩下的布料她不敢乱用便全都送了回去,对流言蜚语也是置之不理。
那香囊直到几年后收拾东西迁宫时才重见天日,她用救命之恩要挟让扶玉收下,狠狠的打脸回去,什么流言蜚语都成了她得宠的凭证。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会儿东宫的流言她根本不在意,用什么手段不重要,重要的是有用。
海棠煽风点火般说完,正好对上珞憬平静的双眸,突然大声询问:
“珞憬姐姐,咱们这群人里就您最得殿下的重用,手最巧,这鱼牙绸怎么能给别人用呢?如意也太不懂事了。”
如意在前面走的步子一顿。
这话中挑拨的意味实在太浓了,只是现在这些小宫女都还太稚嫩,一群人是真没听出来什么被再三挑拨,另一群人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附和。
珞憬抱起那些分给她的中规中矩的料子,颇为赞同的点点头:
“鱼牙绸珍贵无比,看那布匹够做好几个香囊,姑姑让如意一下子全都拿走想来如意一个人也用不完,多余的不知道便宜哪个捡漏的,这种好事儿不照顾这亲近的姐妹实在太不懂事儿了。”
珞憬的话一落,立马有人听明白了潜在意思。
够好几个人分的料子,如意想要把多余的给谁还不是看她自己的意思?
“海棠姐姐这话就不对了,如意姐姐跟咱们这么亲近,自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哪有海棠姐姐说的那样?”
如意也面无表情的转过身:
“姑姑将鱼牙绸交给我,我自然不会辜负了亲姐妹,哪些人真的跟我亲那些人暗地里酸,我心里都有数,麻烦她心里也有数就别来找我讨要了。”
她一说完就抱着鱼牙绸离开,刚刚站在海棠这边的小宫女们立马转头去追。
“海棠姐姐说话太刻薄了。”
“故意的吧,就是看不得别人好。”
“如意姐姐受姑姑信任,珞憬姐姐又是大宫女,她急了呗。”
“故意挑拨,当时听不出来似的,如意姐姐凭什么受那个气。”
“就是就是……”
娄缚容从门外进来,正巧围观了这一幕,见珞憬若无其事的从她面前走过,不由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