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我都听您的。”
云召召扶着翠花躺下,心里一阵心疼,如此通透又善良的人谁能不爱?
云靖不喜欢她才怪!
这么好的人,生生被马大狗这种人渣磋磨至此。
翠花从枕头下面摸出钱袋子,递给女儿:“这是昨儿你二叔给我的钱,马大狗身上找到的,给你二叔送过去吧!
丧事虽办的简单,花费也少不了,铁柱和二丫还小,他们一大家子人,不比咱家好过。”
云召召接过钱袋,迟疑道:“二叔二婶会收吗?”
翠花笑了笑:“送去你二婶就收了。
再给你二叔二婶磕个头,道声谢,昨儿前来吊唁的街坊四邻,都是他们答谢的。”
云召召点头,大燕朝的风俗,家里人办丧事,子女要披麻戴孝,给前来吊唁帮忙的众人一一行跪拜之礼。
昨儿她装晕真是上上之策,不然的话,别说得磕多少头,仅拉音扯调的哭丧她就学不来,给二叔二婶道个谢是应该。
马二牛家隔着一条胡同,云召召出了门,边走边打量村里的样貌。
村里基本都是土坯茅草房,矮土墙,柴扉门,街道两旁有稀稀拉拉的树木,一堆堆的柴禾垛,还有用秸秆、杂草和人畜粪便发酵积肥的粪堆。
云召召啧了一声,这就是有机肥的自制方法吧!
“昭昭姐!”在街上玩耍的铁柱跑过来,笑道:“你咋来了,是找我爹吗?我爹不在家,去县里了。”
铁柱喜欢昭昭姐,因为昭昭姐喊他小勇士,他不知道小勇士是啥意思,跑回去问他娘,他娘说,小勇士是小英雄的意思,可把铁柱高兴坏了。
云召召脚步一顿:“二叔去县里了?可是有什么事?”
铁柱笑道:“说是看看有没有挣钱的营生,我娘不让去,我爹不听。”
“哦,你娘在家不?”
“在呢!”
“在就成。”云召召笑道:“你伯母让我过来道谢,姐姐得先谢谢你,铁柱昨儿代替姐姐磕了不少头,腿疼不疼?”
铁柱笑着蹦了一下:“看,一点都不疼!
昭昭姐,你是孝女,我代表孝子,咱俩不是一回事,你不用道谢。”
云召召笑道:“要的,你对姐姐好,姐姐知道,以后姐姐挣了钱,给你和大丫二丫买糖吃。”
铁柱喜道:“成!
我都好几年没吃过糖了。”
大燕的糖又称饴糖,前几年马大狗父母在世,每逢过年,总会给几个孙子孙女买几块糖解解馋。
后来老两口相继去世,治病、治丧花费不少钱,加上年景不好,两家的日子越发艰难,过年就再没吃过糖了。
云召召到了二牛家,翠花正在院里的捶布石上捶布。
“二婶!”云召召喊了一声,就被眼前的境况看呆了。
捶布石旁边放了两个木盆,一个木盆里是红土的泥水,里面泡着布,另一个木盆里是灰黑色的草木灰水,紧挨着垂布石放了一个簸箕,簸箕里放着草木灰。
翠花一边捶着布,一边往布上撒灰,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把云召召看的嘴角只抽抽。
但原主的记忆让她瞬间明白过来,二婶这是用土法染布呢!
春杏听到喊声停下动作,扭头打了声招呼:“昭昭来了!头好些了没?”
云召召走过去笑道:“谢二婶关心,好多了,我娘刚看了看,已经结痂了。
二叔二婶全家为我们忙活,我娘十分过意不去,让我给二婶致谢来了。”
春杏放下棒槌站起来,用舀子舀着清水冲了冲手:“谢啥谢,都是一家人,走,进屋说话。”说着用围裙擦了擦手,往屋里走去。
大丫马招娣正在屋里绣帕子,见到堂姐进来抬了抬眼皮,又低下头去。
马招娣今年十三,比马云昭小一岁,家里外头的人说起话来,难免会拿两人比较,偏她的农活、女红、模样都比不上马云昭,所以一直不喜欢她。
七岁的二丫马槐花也在忙活,小孩左手的食指和拇指掐捋着麻线,右手娴熟的摇着高粱杆,做织布梭子里的线穗子。
“昭昭姐!”二丫放下手里的活站起来,跑到云召召跟前看她头上包的纱布,问道:“头不流血了吧!”
云召召蹲下身给她看,笑着说:“不流了,好了!”说着拿起针线笸箩里线穗子夸赞道:“二丫真厉害,这么小就会做线穗子了,还做的这么好!”
二丫喜不自胜,笑嘻嘻地对春杏道:“娘,昭昭姐夸我呢!”
春杏笑道:“一夸就上色(shai),你昭昭姐跟你这么大时,都会绣帕子了。
来,昭昭,这边坐。”
二丫不以为意,拉着马云昭坐下,兴奋道:“昭昭姐,大伯死了,我以后可以去你家找你玩了吧!”
马大狗脾气暴躁,几个孩子平常都不敢去他家玩。
“当然可以了,随时欢迎!”
春杏嗔道:“一天天的就想着玩,你昭昭姐又得种地,又得伺候你大伯母,哪有功夫陪你玩。
弄你的穗子去。
不干活,咱一家人都得挨饿!”
云召召表情一滞,从怀里拿出钱袋子递过去,“二婶,这是我娘让给二婶的,请二婶务必收下,不够的,我以后挣了钱再给二婶补上。”
“什么够不够的,都是一家人,就算没有孙爷这钱,你二叔也不会不管的。”
春杏推辞了两句,果断收进怀里,笑着说:“既是你娘吩咐的,我就先收着,以后给昭昭买嫁妆。”
翠花的话让云召召心里一阵不适,她敷衍了几句就告辞离开,回家后,把过程给翠花说了一遍。
“娘,二婶跟换了个人一样,好像她家挨饿是咱的原因似的,不说别的,这宅子怎么着也得值个三五千吧!
我听着不舒服,就没给她磕头。
她不是真心对咱好的。
依我看,那钱也不该给她!”
翠花笑道:“你呀,真是个孩子,昨儿当着众人和你二叔的面,你二婶再心疼也得做做样子,这没什么。
大多数人,都是人前人后两副面孔,马大狗在村里横行霸道,在家像个强盗,在孙爷跟前儿也老实的跟个绵羊一样。
事实是,人家确实帮了咱,你二婶家也的确不好过。
但这钱咱得出,我不在了,你能不能拿到过所文书,全在你二叔二婶。
若你走不了,你以后的亲事也是你二叔二婶说了算。
甚至我死后能不能火葬,你能不能拿到骨灰,都得征求你二叔同意。”